蘇小惜不理他,仍是啜泣,突然間,只覺胸口一窒,教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她警覺到自小纏著她的撕裂痛楚再度回來,不禁揪著胸口,悶哼出聲。
殷無恨察覺到不對,扶住她的肩問道︰「怎麼了?」
大顆冷汗由她額間滲了出來,她緊閉著眼,用盡全身的力氣抑制著那股痛楚,但卻徒勞無功。
「小惜!你睜開眼,別淘氣了。」他又驚又慌,聲音微顫,她裝病騙他早非第一次。
蘇小惜疼得全身虛軟,臉色由白轉青,氣若游絲。
上官靖見不對勁,忙趨向前來,把住她的脈。
「小惜。」殷無恨輕拍著她的臉頰,一股寒意由他腳底竄起,佔據他的四肢百骸。
她緊閉的眼瞼輕輕一動,勉強睜開眼楮,似是想說些什麼,然泛白的雙唇動了動,卻什麼都說不出口,眼一翻白,就暈了過去。
第七章
迫婚
菌爐落,屏上暗紅燕。
聞夢江南梅熟日,
夜船吹笛雨瀟瀟,
人語驛邊橋。
——夢江南•皇甫松
「回魂花?」斷念山莊的大廳上,上官天和微眯著狹長鳳眼!挑起眉看著自己的兒子。
「爹不是說,您已經確定那株紫色的小花便是回魂花嗎?如今蘇姑娘命在旦夕,請爹就把回魂花拿出來救救蘇姑娘吧!」上官靖滿是焦急,在父親面前卻又不敢放肆,一雙手貼在身側,低著頭道。
「請莊主賜藥。」殷無恨緊抱著昏迷的人兒,「砰」的一聲跪倒在地。
上官天和瞄了失去意識的蘇小惜一眼,「這小泵娘看起來不像氣弱體虛的病人呀?怎ど會突然病得如此沉重。」
「蘇姑娘自小便患宿疾,是兩大神醫聯手,才救了她的命,但終究是沒能治愈。」上官靖在路上已經听得殷無恨簡述內情。
「哦!」上官天和神情冷漠,「靈藥難得,那小泵娘跟我非親非故的,我為何要救她?」
「這……爹,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上官靖這話說得軟弱無力,連他自己都無法信服。
上官天和冷冷一笑道︰「我不信神佛,對佛塔更無半點興趣。」浮屠即是梵語中的佛塔。
「上官莊主若肯賜藥,殷無恨永感大德,必當圖報。」
「靈藥難得,誰知道哪天會用得上?但憑殷堂主一句『日後圖報』便要我拿出來,這未免……」他又是一陣詭笑。
「殷堂主對孩兒總是有……」
未來得及吐出「恩」字,上官天和冷冽的眼神射來,立刻教上官靖噤口不敢再說。
殷無恨神情一冷,輕輕將蘇小惜放至椅上,身形迅捷如閃電,欺到上官天和身後,扣住他的頸項,低聲喝道︰「你不交出回魂花,我就教你活不過今天。」
上官靖一驚,「殷兄,你這是做什ど?」
然而,命懸人手,上官天和卻不見驚慌,反倒笑了,那俊美的臉龐閃動著詭譎的光芒,「江湖傳言殷堂主豪俠磊落,是個男子漢大丈夫,但見你此刻的舉止,也不過是個恃強豪奪的強盜罷了。」
「交出回魂花。」蘇小惜生命垂危,他已經什ど都顧不了了。
「殷兄,有話好說,放開我爹。」上官靖急道。
「要命就交出回魂花。」
「你殺了我吧!我不會交出回魂花的。」上官天和悠然一笑,神情妖異。
「你以為我不敢?」殷無恨收緊手指,一字一字的擠出口。
「豈敢。不過,這世上只有我知道回魂花在哪里,你可以殺了我,但回魂花你休想到手。」諒他也奈何不了他!
殷無恨咬牙切齒,上官天和的話切中他的要害。箍住他頸項的大掌不甘願的松開來,他握緊拳道︰「要怎麼樣你才肯讓出回魂花?」
上官天和輕輕撫了撫被他箍紅的脖子,慢條斯理的拂著衣袖走到蘇小惜身旁,由懷中取出一顆丹藥喂進她的嘴中。
他的動作來得突然,殷無恨來不及阻止,丹藥已經進了蘇小惜的口。他一凜,喝問︰「你喂她吃了什麼?」
「別緊張!那是我重金購得的龍靈丹,雖然不能像回魂草般能治愈絕癥,可替她續個十天半月的命,也是成的。」他回眸看著殷無恨,邪魅之氣令人毛骨悚然。
殷無恨瞪著他,不知該不該相信他的話。
上官天和坐了下來,又恢復自若神態,「其實那回魂花也不是不能給人。」
殷無恨一凜。
「這小泵娘活潑可人,我見了也喜歡,若是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實在可惜,但靈藥難得,我要救,也只救自己的親人,小泵娘和我非親非故,我實在沒有道理救她。」自家東西要怎ど用,他自有一套合情合理的說詞。
「你到底想說什ど?」殷無恨咬牙道。
「很簡單。」上官天和拉起一邊的嘴角,「只要這小泵娘成了我的家人,我便沒有理由不救她。」
「她要怎麼樣才能成為你的家人?」殷無恨早知他話中有話。
上官天和的鳳眼里閃著邪光,緊盯著殷無恨,他緩緩的道︰「就讓靖兒娶了她吧!她若成了我的兒媳婦,我自然非救她不可。」
☆☆☆
眼前是一片迷蒙白霧,她眨了眨眼,霧散了,一切變得清晰,接著,一張憔悴、剛稜有型的臉龐出現在她面前。
「殷大哥。」她喚道,才發現自己的嗓音啞得可憐,她伸出手想握住他的,卻因為這個簡單的動作而疼得倒喘了口氣。
他見狀,迅速握住她的手,一雙英挺的劍眉糾得死緊。
「我沒事啦!只是胸口有點悶。」她努力的綻出微笑。「對不起,我打了你,你還痛不痛?」
殷無恨搖搖頭。他的心神因她的舊疾復發而亂成一團,哪還記得區區一記巴掌?
「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我只是急,我不要你老是那ど不愛惜自己。」蘇小惜瞅著他道。
「我知道。」其實他什麼都不知道,混亂的心與不想讓蘇小惜擔心的心情使他吐出這三給字。
他那陰郁的表情落入蘇小惜的眼里,她只當他是擔心自己的病因而愁眉不展。
她眼珠子溜轉,「我的兔子呢?」
段無恨沒想到她還記得兔子的事,怔了一怔,才道︰「被我弄丟了。」
「啊?」蘇小惜一臉惋惜,又問︰「它的毛是什麼顏色?」
「白的,摻了點灰。」
「好可惜喲!人家很想要只兔子玩的,不管,殷大哥,你得補償我,下回我要一對,說不定它們還會給我生只兔女圭女圭,那才叫有趣。」她的聲音氣若游絲,神情卻是頑皮的。
殷無恨怎會不知她是在引開他的注意?他心頭一緊。
不是眼睜睜看她死,就是得讓她嫁給上官靖,這是上官天和給他的選擇,可是這樣貼心的好姑娘,他如何舍得下?但若他不舍,便得看她香消玉殞,這樣的後果他同樣無法承受呀!
「殷大哥?」蘇小惜注意到他神情不對,困惑的看著他。「怎麼啦?」
殷無恨勉強一笑,「沒什ど?」
「你還在擔心我的病呀?」她輕輕合住他的手,「那日普淨寺外的算命公公不也說過,我只要能活過十六歲,便會逢凶化吉,一切沒事?你瞧,這回沒無言姊姊跟齊大哥,我不也醒了嗎?」她還不知道自己能醒是拜了上官天和那棵龍靈丹之賜,她也不知道那俊美得近乎妖異的男人,要她嫁給上官靖,才肯月給她回魂花。
殷無恨一個字也發不出,愛憐的撥攏她額前的發絲。
「別再擔心了,老皺著個包子臉,我可會不要你喲!」她撫著他的眉心,大大的給他純淨微笑,因不知內情而天真無憂。
那笑容不曾因病痛而減少半分燦爛,但那燦爛爛末能感染給殷無恨。他的心早給上官天和布下的那張沉重密網牢牢罩住,無法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