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雅依然談著秀麗的容顏,漠無表情的任他們說著,暗藏在衣袖底的小手,卻悄悄的握成了拳。
雷傲天說得沒錯,這世上沒有他要不到的東西。
他費了一番力氣,終于馴服了她,教她安安分分的待在他身邊。可是,野貓一旦被馴服,就對他一點意義也沒有了,如同那兩名路過的姬妾所說,雷傲天對她已經不感興趣,她跟魏蘭茵、跟杜瀲灩一樣,成了他厭棄的敝屐。
這是自己早料到的結局呀!
斗不過雷傲天,賠上了身,也賠上了心,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只是,現在她該怎麼辦呢?澄澈的眼眸抬了起來,飄向遙遠的天邊。一個棄婦該有什麼打算?她是該好好的想一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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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日來,風雪更劇,漫天雪花像鵝毛一樣的飄舞著,趙雅突然有一股沖動,連件斗篷也沒加便奔出臥雲軒,仰起頭來任那雪花一片一片的飄落在她的臉上。
恍惚之中,她仿佛看到池邊岸旁那一片每逢風大便隨風飄舞的柳絮。
像等待離人的眼淚……
這是她親娘有一回難得意識清醒時開口所說的話。
垂柳千絲,不系行舟住。
所以,女人只能用眼淚,一天又一天的痴痴地在江邊等待,等待著離人的歸來。
腰間突然一緊,一個低沉的聲音道︰「你想把自己冷死嗎?」身子被人用力一帶,偎進了一副溫熱的胸膛,而後被穿在那人身上的斗篷給裹了起來。
趙雅蹙著眉抬起頭,澄澈的眼光對上幽暗深邃的鷹眸。
「怎麼?瞧你的表情,好像不高興看到我?」雷傲天抬起她的下巴,揚眉問道。
「你為什麼會來?」趙雅月兌口說。
「這里是我的寢房,難道我來不得?」雷傲天懲戒似的捏了捏她的下巴,摟著她進臥雲軒,而後又皺起眉,凌厲的目光望向一旁垂手而立的侍女。「你是怎麼照顧夫人的,這麼冷的天,竟然不升火爐?」
這里到底是塞北,雖然驚雷堡四周諸山環繞,地底又有硫磺等物,但寒冬一至,依然是比北方冷上許多。
侍女一驚,臉色馬上嚇白了,正待結結巴巴的回答,趙雅先開口了,「不要怪她,是我要她不用升火的。」
雷傲天眉一揚,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忍下,轉而對那侍女道︰「還不快去升火。」
侍女連忙應是,七手八腳的點起火爐,橘紅火光一起,立即驅走了滿室的幽暗陰冷。
雷傲天月兌下趙雅的鞋襪,紫玉足環依然掛在她的腳踝上,閃動著柔潤的光芒,但對趙雅而言,那反倒是一種諷刺,諷刺她輕易相信一個男人的寵愛。
「你的腳凍得像冰塊。」雷傲天再度皺起眉,在這樣的天氣,她僅穿了雙繡鞋便跑到外頭,難怪腳會凍成這樣。
趙雅看著他張開大掌合住她一雙小巧的經足,輕輕替她搓揉取暖,這樣的舉動,完全是他未下南方前的寵溺,她不由得蹙起了眉頭。他不是已經厭倦了自己嗎?他還想做什麼?
雷傲天低著頭,並未見到她的神情,在替她將腳暖回正常的溫度後,仍把玩著她那雙小巧不盈三寸的金蓮,愛不釋手地道︰「這麼白女敕、這麼精巧,倒像是上好的玉雕成的,纏成這般的經足,想必當年一定很痛吧!」
當年趙家為了不讓家傳絕學外流給她這個外人,又怕外邊人說話,才故意讓她纏了足,說是要當大家圍秀教養。
替她纏足的人是管家的妻子,那個肥胖的中年婦女似乎以替她這冒牌的趙家大小姐纏足為恥,邊用幾乎像是要折斷她腳似的力氣替她纏上裹腳布,邊心不甘、情不願的叨念著,「又不是真正的名門大小姐,居然也能纏腳?我呸!只不過是個瘋女人的拖油瓶,靠著趙家吃飯罷了!就算給你纏上腳,你也不會真的成了千金大小姐,拖油瓶就是拖油瓶,一輩子翻不了身的。」
腳一纏,當天夜里她就發了一場斑燒,頭上的熱和腳上的痛,讓她恍如在地獄中受煎熬一般,卻沒人為她延請大夫,有的只是隔天丫環無情的用冷水潑醒她,冷言冷語的要她別再裝死,要她掂清自己的身份,不是千金大小姐,就乖乖的認分做事,別把照顧那瘋女人的事丟給她們這些有正事要忙的人。
她連續痛了兩個月,腳一踫上地,便像有一萬根針刺在腳底心那樣,深夜里更是因為腳板傳來的腫熱痛楚而輾轉難眠,可偏偏白天一到。她還是得邁著那雙裹上白布的小腳。打理著娘親與自己的一切。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她學會了保護自己,明白建立地位的重要性。
無依無靠的她,擁有的只有她自己,于是,她拼命充實自己的才學,用洛陽第一才女的美稱,讓外界的人注意到她,也讓趙家的僕佣不敢再用蔑視的眼光看她。
早就明白了這世間沒有所謂的依靠,也知道唯一靠得住的人只有自己,但她還是貪戀這個男人所給她的安全感,忘記教訓,而將自己陷入心碎的景況。
趙雅垂下眼睫,冷然著一張小臉,沒有說話。
雷傲天也沒期待她回答,抱起她將她放置到床楊上,用自己頎長結實的身子密密實實地壓住她,一對鷹眸銳利的審視著她,大手輕柔的細撫她白皙的臉頰,「這麼些日子沒見到你,你倒是瘦了不少,侍女設好好的照顧你?」
突如其來的重量壓得趙雅蹙起眉,差點喘不過氣來,好一會兒才平順氣息,澄澈的目光飄向床邊櫃上的青花玉瓷,淡淡地道︰「天冷,沒有食欲,不關她的事。」
「沒有食欲?」雷傲天低聲一笑,「看來我得換個廚子了,居然讓我的小野貓沒有食欲。」
趙雅蹙了蹙眉,「夠了,爺,您有什麼事就直說吧!」不想再與他兜圈子,索性挑明了問。
雷傲天揚了一下眉,翻下她的身子,弓起腳,盤踞在床榻上,而後由懷里模出一封信,「趙家莊捎來的訊息。」
趙雅撐住身子坐起,接過信展開來,只見雪白的箋紙上簡單的寫了幾個字
母病危,速歸。叔字。
沉默的看完信,趙雅摺妥信紙放回封袋內,神情未見慌亂,仍是一貫的清淡端凝。
「想回洛陽去嗎?」雷傲天問。
「如果爺允許的話。」趙雅靜靜的道,臉上全是由雷傲天做主的表情。
「嘖嘖!听到娘親病危,一般做女兒的哪個不是急得花容失色?只有你,還能這麼冷靜。」雷傲天搖了搖頭,邪魅幽暗的眼神里閃過一抹難解的光芒。
趙雅也不辯解。
「听說,你娘早就瘋了,連你也不認得,以為你爹還活著,總有一天會回來?」
趙雅垂下眼睫,點了點頭。
「念夫成狂,這般的痴情可真教人感動,只是,像你娘這般痴情的女子,怎麼會生下你這麼冷心冷情的女兒?可真教人想不透。」
趙雅倒是輕笑了起來。如果她真是冷心冷情,反倒對她好,只可借……冷凝的眼眸中帶著淡淡的嘲諷,「也許是我娘已經佔了世間所有的痴情,分不出一絲一毫給她的女兒,所以她的女兒才會冷心冷情。」
雷傲天呵呵笑了,一把撩起她的發絲,握在掌心里把玩。
「說得可真好,我的小野貓,難怪我會這般惦著你,一般的女子可沒你這樣伶俐的反應,跟你談話,是一大享受。」
惦著她?
清冷眼眸中的嘲諷更盛了,有了樓縴縴這個嬌柔可人的新寵,他還會想起她?會來找她,只怕還是因為接到了趙家莊的訊息,突然想到她,這才臨時起意來找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