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句詞,都有感嘆春日早逝的意味。」雷傲天一針見血的點出來。
「是呀!柳絮紛飛,就代表春日將逝。」趙雅緩緩地仰起頭,清凝的眼眸膘向了遙遠的天邊,「柳絮是警惕……」
至于警惕什麼,趙雅沒說,雷傲天也沒追問,只是用他那雙深幽難測的眼眸注視著她。
是呀!警惕……
☆☆☆
早晨的池邊微帶涼意,垂柳低掠水面,因風撩起陣陣漣漪。
匆促的腳步聲響起,巧兒滿含慌亂的眼在看到坐在池邊的淡漠身影時,才放下心來吁了好大一口氣,並舉步朝那身影走去。「夫人,一大早的,您要出來怎麼不告訴我一聲呢?害巧兒擔心死了,就怕……」
出神地看著漫天飛絮的人兒被清脆的嗓音一驚,回到現實,「我人在驚雷堡里,會有什麼事。」
「您還說呢!您難道忘了這幾天來,不是有人下毒要害您,就是有刺客要殺您,巧兒嚇都嚇死了,您還敢這樣到處亂跑……」小丫頭嘟起嘴,一臉不悅。
「不用怕啊!巧兒,人家要殺的是我,我都不怕了,你又有什麼好怕的。」趙雅淡淡一笑。
「夫人,您怎麼可以這麼說?總要有人替您顧著您的命呀!」巧兒不依的說︰「您就依了巧兒,讓巧兒把這些事告訴爺,由爺來處理吧!要不然……要不然總有一天,巧兒會見不到夫人的……」說到最後,她的眼眶兒已經紅了。
便咽的聲音讓趙雅回過頭來,將巧兒像兔子般紅紅的眼楮全收在眼底,素來淡漠的眼神忍不住柔和下來,毫無自覺的模了模她的頭,「傻孩子,有什麼好哭的。」
這麼天真的性子、這麼熱的心腸,又一個勁兒的替她著想,面對這個小丫頭,素來冷硬的心,也不能不軟下來呵!
「可是……可是人家不要夫人死嘛!」巧兒想起連日來的驚險畫面,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
「人都是要死的,只是早死跟晚死罷了。」
趙雅不在乎的說。
「我不要夫人死!」巧兒拼命搖頭,拉住趙雅的手,「夫人,您就讓我去告訴爺好不好?讓爺來處理這些事。」她看著趙雅的汪汪淚眼中滿是懇求。
趙雅實在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做過什麼,竟讓這小丫頭對自己這般死心塌地,然而;她的一番心意,卻也教自己不得不感動。
「巧兒,你當真以為這堡里發生的事,瞞得過堡主嗎?」她嘆了一口氣道。巧兒一怔,不太了解她的話。
「驚雷堡里,沒有什麼事能瞞得過堡主。」她破例把話挑明了說。
巧兒困惑的皺起秀氣的眉頭,好半晌才道︰「夫人,您是說……您被下毒、被暗殺,這些事堡主都知道?」她小小的臉上全是不敢置信。
「可是……堡主如果知道,為什麼不派人保護您?堡主是那麼的寵愛夫人您呀!」巧兒吶吶的問。
「你真以為堡主寵愛我?」趙雅嘴角揚起嘲諷的弧度,看著巧兒遲疑的點了點頭,「他只是想擄獲我罷了,他想著我求他,想要我臣服于他,他要的女人從來就沒有反抗過他,只有我例外,所以更激起了他的挑戰欲,想要看我降伏。」
巧兒秀氣的眉頭揪得更緊,顯然無法理解趙雅的說法。
看著她的神情,趙雅失笑了,「我真是的,居然跟你說起這些來。你還小,不懂復雜的人心,人是很奇怪的一種動物,當他有了一切時,就不容許自己的身上出現一絲不完美,所以,他們拼命的去掠奪一切,不管是屬于自己的,還是不屬于自己的,他們非得讓自己想要的東西完完全全掌控在自己手中,才能從中得到快感。即使他們對那樣事物並沒有多大的喜好也是一樣,侵略滿足了人尋求刺激的,等東西一到手,他們就沒了興致,棄若敝屐。」
「夫人,您是說,其實爺待您這般好,只是因為您不喜歡他,而不是因他寵愛您?」巧兒想了半天,終于想出個結論。
趙雅又是淡淡一笑。
「可是爺待您這麼好,什麼好的東西都給了您,像昨天,總管不是才送才干織訪新產的布匹‘翠華秋色’,還有西域巧匠魯阿奴打造的‘星月晶璨’全套首飾來給您嗎?巧兒听說,這些東西只有您有,別房的夫人分到的都只是一些普通的布料和零星珠寶而已。」
趙雅望著巧兒天真的臉蛋,難得的笑了,「當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正感興趣的時候,哪個不是拼命的討好女人?當初瀲灩夫人和蘭茵夫人受到專寵時,不也收過價值連城的寶物?巧兒,你自己也看過瀲灩夫人身著千織坊出產的‘雪夜紗’,以及蘭茵夫人頸上掛的‘傾城之淚’,那都是價值不菲的珍品呀!可現在爺的寵愛不再後,她們只能得到普通的布料、零星的珠寶,前車之鑒不遠,男人的寵愛真的能相信嗎?」
趙雅舉證歷歷,教巧兒不得不信。
「只有愚昧的女人,才會相信自己綁得住一顆傲視天下的心。沒錯,我現在若是去求爺,爺會為我處理一切,可等爺膩了我之後,我能怎麼辦呢?我的仇人還在呀!爺會忘了寵愛的女人,但敵人卻不會忘記仇恨,屆時我該如何?」
「那……那……既然不能求爺,夫人您打算怎麼辦?總不能等死吧!」巧兒焦急的問。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趙雅輕描淡寫的帶過。「就看我什麼時候運氣用盡,還是那些人先死了心。」
將視線轉回湖面上,清澈的眼神再度飄忽了起來,那身影,讓巧兒心頭一緊,想也不想的沖口道︰「夫人您別怕,巧兒會保護您的!」
趙雅一愣,轉過頭來。
巧兒的話原是一時沖動,但出口後,反而更加深了她的意念。她用力地點了點頭,神情像在宣誓,「巧兒一定會保護夫人的!」
趙雅仍是怔忡著,一陣風忽地吹過,揚起漫天飛絮,也揚起了她的發,在迷霧籠罩的早晨,帶來了些許暖意。
第八章
冰冷
一曲新詞酒一杯,
去年天氣舊亭台,
夕陽西下幾時回?
無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識燕歸來,
小園香徑獨徘徊。
—晏殊•浣溪沙
「為什麼我覺得今兒巧兒看我的眼神帶了點敵意?」摟著縴細嬌柔的身子,雷傲天漫不經心的問。
來到驚雷堡後,若說對雷傲天的感覺有什麼改變,大概就是習慣了他的親昵吧!
他果然信守諾言,並未勉強她什麼,唯一堅持的是摟著她縴細的身子入眠。
一開始,趙雅並不習慣,在那有力的雙臂,以及強烈體氣的環擁中,總是睜著雙眼一夜至天明。
不過,日子一久,沒有不能改變的習慣,她漸漸的適應了他的體溫、適應了他的氣息,以及他的懷抱,不再像以前一樣僵住身子。但,也只有如此,他們並未有進一步的接觸,就維持在曖昧的關口。
面對雷傲天的問題,趙雅的唇邊倒是揚起一抹極淡極淡的微笑,想起巧兒那個小丫頭。
那實心眼的小丫頭呀!說風是風、說雨是雨,今早在池邊的一席談話,已讓巧兒把雷傲天列為敵人,雖說雷傲天才是她真正的主子,她必須對他恭謹服從,可在恭謹之下,那張孩子氣的臉還是掩飾不了心中的想法。
那樣義無反顧的忠誠,讓趙雅無法不感到窩心。
趙雅難得的笑意全落在雷傲天眼里,他沉思著輕叩手指,「能讓你這般笑的,是那個小丫頭?」
趙雅一怔,好似此刻才發現自己在微笑,立刻蹙起眉斂去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