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手心里的白色棉絮,趙雅怔忡了好一會兒,沒察覺到巧兒正興匆匆的拉著她到西苑去。
西苑地岸種著一排柳樹,茂密細長的柳葉低垂水面,枝葉間點綴著白色棉絮,倒像是新雪堆在枝椏間,淺淺的擱上輕愁。
「說來奇怪,都入秋了,怎麼還會有柳絮呢?」巧兒不解的喃喃自語著。
這柳絮也未免開得太過燦爛,宛如雪花一般片片飄落,迎風飛舞……
趙雅的心神一下子飄遠了,冷淡的嬌顏上,盡是飄忽之色。
漫天的柳絮飛舞,仿佛是久等不到離人歸來的痴心女子所灑下的無奈淚水……
巧兒突然驚呼了一聲,「咦?是蘭茵夫人和瀲灩夫人。」
池畔柳岸的另一端,兩名夫人正在交頸互談,听到巧兒一聲驚喚,兩人立即回過頭來。
杜瀲灩一臉高傲的看著趙雅,而魏蘭茵則堆起殷切的笑意道︰「雅妹妹,難得見你出來散心呢!」
巧兒輕經推了出神的主子一把,躬身行了一禮,「蘭茵夫人、瀲灩夫人」向杜瀲灩行禮時,臉上淨是勉強,顯然是認定杜瀲灩就是放蛇害她們主僕倆的元凶。
趙雅被巧兒一推,飄忽的神情這才轉向魏蘭茵、杜瀲灩,輕蹙著兩道柳眉,好一會兒才像從出了她們是誰似的.輕輕地頷首為禮。
杜瀲灩沉下臉,將趙雅的舉止當成不把她放在眼里的示威心態,心頭不說,「哼」了一聲,轉頭便走。
杜瀲灩一走,巧兒便按捺不住了,「蘭茵夫人,您在同瀲灩夫人說什麼啊?」
在她孩子氣的心里,認定魏蘭茵是自己人,而杜瀲灩則是死對頭,總以為彼此應該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卻沒想到魏蘭茵居然會好聲好氣的跟杜瀲灩說話,令她心里無法接受,說起話來語氣也就不自覺的隱帶詰問。
「巧兒。」趙雅蹙起眉低喚。
倒是魏蘭茵抿著唇笑了,親愛的捏了捏巧兒細女敕的臉頰,轉向趙雅,「雅妹妹,你真好福氣,有個這麼忠心為主的丫環,教姐姐好生羨慕。」
魏蘭茵又揉了操巧兒的發,柔媚的嬌顏上笑得親切和善,「到底是個孩子呢!說起話來也是孩子氣得緊。你認為我既然跟你家夫人好,就不該跟瀲灩夫人說話,是不是?」
巧兒沒有回答,但抿起的小嘴卻表明了她的心意。
「或許你再大個幾歲,就會知道,有很多事,都不是能由著自己心意的。我的確跟瀲灩道不同、不相為謀,可大家都是服侍爺的人,平起平坐,見了面,打聲招呼也是禮數呀!就像你再不喜歡瀲灩夫人,看到她還不是得喚她一聲?」
「可是……可是……她放蛇要害我家夫人呢!」巧兒不甘心的說。
「巧兒。」清淡的聲音加入了警告的意味。
「放蛇?」魏蘭茵大吃一驚,連忙轉向趙雅,「雅妹妹,你沒事吧?」
「我沒事,是巧兒大驚小敝了,不過是一條蛇溜到我房里,倒被她以為有人故意要害我,你別信了她。」趙雅輕描淡寫的說。
「夫人,我才……」巧兒還想爭辯,卻在趙雅嚴厲的眼神下,不得不閉上嘴,圓圓的小臉上淨是不情不願。
「這件事爺知道嗎?」魏蘭茵問。
「只是一件小事,不需要驚動爺。」趙雅的表情始終淡淡的。
魏蘭茵眨著桃花媚眼看向趙雅,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像下定決心似的道︰「雅妹妹,我要說的話,或許不中听,不過,我還是得告訴,你心地好,那日饒了那些欺你的人,但你可知道,你的寬宏大量會給你惹來殺身之禍?」
趙雅還沒回答,倒是巧兒急急的問︰「殺身之禍?蘭茵夫人,這怎麼說?」
魏蘭茵嘆了口氣,「你家夫人那日饒了欺你們的人,但是,不會有人感激她的!那些人只會當雅妹妹是位著爺的寵愛,故意向她們示威,好表示自己的地位高她們一等;尤其是爺對她的寵愛更是她招嫉的緣由,這驚雷堡里,哪個女人不想得到爺的專寵?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大家都想拉下雅妹妹,好讓自己成為爺最寵愛的女人,雅妹妹又是這麼不忮不求的性子,你說,她還有安穩日子可過嗎?」
這番話嚇得巧兒的小臉全變白了,「那可怎麼辦才好?」
「最好的方法,就是雅妹妹去同爺說明一切,讓爺徹查,有爺的保護,她才有好日子過,不然……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任雅妹妹再厲害,也防不了暗箭傷人呢!」
這話結結實實地嚇壞了巧兒,她連忙轉向趙雅,沖口道︰「夫人……」
趙雅知道巧兒要說什麼,先一步打斷她,「好了,你別說,我心里自然有數。」
巧兒跟著趙雅已不是一天、兩天,知道當她用這種口氣,自己便是說到唇焦舌爛,也無濟于事,于是咕噥著,「這些夫人的心腸怎麼這麼壞呢?我家夫人明明就沒惹到她們啊!」
魏蘭茵失笑了,「巧兒,你還小,不懂得女人為了爭寵,可以做出任何事來。」
「可是……可是蘭茵夫人您就不會呀!」
「我?」魏蘭茵笑得更加柔媚了,「我不過是知道自己的本分,不做過分的要求罷了。」她接著轉向趙雅,「我的話,你就當作參考,好歹也得為自己打算打算,豪門難居呀!」
「多謝蘭茵姐。」趙雅淡淡的說,淡漠的目光已再次飄向漫天柳絮……
☆☆☆
轉眼間,趙雅在驚雷堡中已過了三個月,這三個月來,拜雷傲天之賜,她又「得罪」了不少人物。
就像前些日子,礦坑無端端失竊了一大批的金礦,那個不安好心的男人,硬逼著她陪他審問三名嫌疑犯,要她揪出主嫌。在他的逼迫下,她不得不設了個陷講,讓主嫌自動露出馬腳。
在主嫌不敢置信的眼神下,雷傲天開懷的呵呵大笑,「真不愧是我的小野貓,如此聰敏、如此機智,洛陽第一才女,果然名不虛傳。」
苞著,他又將驚雷堡的帳務交予她管理,在她核對出帳本里有一大筆銀兩不明虧空時,那昔日的管帳者自然是被雷傲天給嚴懲了一番,逐出驚雷堡……
算一算,她的仇家大概已經可以繞驚雷堡一圈了,至今她還能安然地活著,也算奇跡一場。
這些都是雷傲天一手精心設計的,偏偏這男人還一派悠閑的說︰「趙家莊早該由你做主的,若趙家在由你掌事,也不致落到今日的田地。」
「趙雅再精明十倍,也比不上爺您。」
她淡淡的回他。
「怎麼說?」
雷傲天支起下巴,好像對這個話題深感興趣。
「今日的事,教趙雅的敵人又多上了好幾倍,恐怕趙雅哪天死了,連怎麼死的自己都不知道,這不都是拜爺所賜嗎?」
雷傲無聞言,爽朗一笑,「我就愛你這聰明的腦袋,不會被一點小事沖昏頭。」
他勾起趙雅的嬌顏,「你可以求我,我會保護你的。」
他這般對她用盡心機算計,就是要她求他,這一點,趙雅豈會不明白。
但她不會求他的!反正她也只剩爛命一條,死就死,人總歸要死的,只是遲早而已,所以,她不會求他。
抬起美麗清凝的容顏,望著眼前漫天飛舞的柳絮,自從發現了這片不依時節飛舞的柳絮後,這西苑池畔,便成了她最常流連之處。
雷傲天也注意到她對這片柳絮異常的留戀。
「記得初次見你時,也是在一大片飛絮之中,這柳絮對你有任何意義嗎?」他雙手環胸地問。
趙雅淡淡一笑,並不做正面回答,「你不覺得這一大片柳絮非常美嗎?枝上柳線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畫檐蛛網,盡日惹飛絮。騷人墨客提到春日,莫不用柳絮襯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