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恨一怔,沒想到她居然會被夢魘嚇成這樣。他知道自己該說些安慰的話,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從何安慰起,只能張著嘴巴,吐不出半句話來。
半晌,蘇小惜才松開手,歉然一笑,「我沒事了。」沒想到,她才一抬頭,一陣暈眩又再度襲來,人就往後倒了下去。
殷無恨及時接住她軟倒的身子,扶著她坐好後、才捧過藥碗,送到她的唇邊。
看到墨黑的湯藥,蘇小惜眉頭馬上皺了起來,「又要吃藥……」
「可以不喝嗎?」蘇小惜可憐兮兮的道。但在接觸到殷無恨的眼神後,她知道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忍不住本噥著,「什麼回魂花嘛!連個風寒都擋不住。」
「你說什麼。’」
「沒有啦!」她認命的接過藥碗,一口將湯藥飲盡,然後吐了吐舌,「好難喝喔!」
監督著她喝完藥,又扶著她躺好,殷無恨才直視著她的眼楮,開口問道︰「你身體不舒服,為什麼不說?」
「啊?」太陽穴傳來的陣陣抽痛,使蘇小惜的反應慢了半拍,好一會兒
才把殷無恨的話听了進去,她含糊的答道,「我以為不管它就沒事了,以前都是這樣的。」
殷無恨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並沒有說話。
好冷……體內深處的那股寒意又竄了上來。蘇小惜強忍著痛苦再度開口問道︰「殷大哥,這里是哪兒?」
「安西鎮的一家客棧。」
注意到她身子正不住的發抖,他轉身走向門外。
「殷大哥,你去哪里?」瞥見殷無恨止欲離去,她急急叫著。
「我去找伙計多要一床棉被,」他看見她眼中的不安,下意識的又加了一句,「我馬上就回來。」
不一會兒,伙計馬上張羅了另一床棉被上來。
雖然殷無恨馬上將棉被蓋上了蘇小惜的身子,但她體內的寒意仍舊張狂的肆虐著。她勉強擠出一抹笑意,
「殷大哥,你真好。」
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她會說他好了。
殷無恨淡淡的道,「別說了,你的身子還在發熱,還是多睡一會兒吧!」「我不累,不想睡!」
她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居然還說自己不累!?殷無恨無奈的搖了搖頭。
看來她真的被方才的夢魘嚇到了,才會強撐著發高燒的身子,怎麼也不肯入睡。
打從認識蘇小惜起,總見她一派天真無憂的樣子,看得出在神算山莊是備受寵愛的嬌嬌女,沒想到,她也有擺月兌不開、令她恐懼至極的夢魘。
「不睡的話,就閉上眼楮歇一歇吧!」
蘇小惜仍是搖了搖頭,咬著下唇,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她受了傷,自己也得負點責任吧!殷無恨的心里冒出一個聲音來說服自己。
「你說故事給我听,我就閉上眼楮休息。」
「我不會說故事。」
「騙人,小時候,你娘總說過故事給你听吧!」
殷無恨身子一僵,半晌後才道︰「沒有。」
「那……你說說你的冒險事跡。」她早就想听听他的那些冒險故事了。
「我沒有什麼冒險事跡可說的。」殷無恨搖了搖頭。
「還說沒有,江湖上傳說你在大漠力挑盜匪、天山絕頂采雪蓮、西域鏟除魔教,這些事總不會是假的吧!」蘇小惜可是清楚得很。
「你怎麼會知道?」殷無恨一怔。
「大哥告訴我的。」
「你既然都知道了,也沒什麼好說的。」
「才不是……」蘇小惜的聲音微弱了些,但隨即又高昂起來,「听當事者親口說,一定比旁人說的來得精采!」
殷無恨拗不過她,只得道︰「其實也沒什麼,我只不過是路經漠北,正巧踫到那群沙漠盜匪做案,這才順手結了他們。」
「哪有人這樣說故事的?」蘇小惜噘起唇,「說故事就應該要有高潮起伏,哪有人兩、三句就說完的?」
「我說過我不會說故事。」
蘇小惜覺得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重.
「你只是不愛……說話,不過你是個大……好人。」她的聲音變成了呢喃低語。「殷大哥……你不討厭我了,是不是?」
殷無恨又是一怔。
「我知道你一開始……是很討厭我的……你覺得我是個任性、刁蠻的姑娘,連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她說的是事實。一開始,他確實對她沒有好感,但不光是針對她,他對所有的女人都沒有好感。
「不過現在,你會關心我了……還照顧我、說故事給我听,這就代表你不討厭我了……」
殷無恨以為她睡著了,不料,隨即又听到她的聲音響起,「殷大哥,我告訴你喔!雖然你老是冷冰冰的,可是我還是很喜歡你,就像喜歡爹爹、大哥、二哥、蘊華姐姐一樣……」
終于,她那雙星眸緩緩的閉上,漸漸的沉入睡鄉。
瞪著她雙眸緊閉的小臉,殷無恨久久無法做聲。
自從踫到蘇小惜之後,他的人生就開始起了變化。第一次被人強迫接鍍、第一次被一個女娃兒賴著不放、第一次照顧別人、第一次說故事哄人……
一開始,她就認定她是個刁鑽任性的大小姐,完全不想與她有任何交集,原本只想保她半年,好拿回玄武令牌,可是現在……
想著想著,殷無恨的手下意識的拉起被子,密密實實的蓋在蘇小惜的身上。
她說,她喜歡他,就像喜歡她的爹爹、大哥、二哥、還有那個什麼蘊華姐姐一樣……
頭一回,有人說喜歡他……看著她因高燒而泛著不正常紅暈的推氣小臉,他一向冰冷的眼眸不自覺的柔和了下來。
或許這就是多了一個妹妹的感覺吧!一個有點任性、淘氣又愛耍賴的妹妹,卻也是個會排遣他的寂寞、溫暖他冰冷的心的妹妹。
有一個這樣的妹妹,感覺倒也挺不錯的。
***
威嚴莊重的府邸傲然矗立在大街上,琉璃屋瓦在午後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璀璨的光芒。大宅門口兩側,黑底黃圖的旗幟迎風飄揚。掛在屋檐下的黑色匾額上寫了幾個大字——一玄武堂。
一名俊美斯文的年輕男子快步的朝玄武堂行去,才剛跨上階梯,兩旁守衛立即躬身行禮,「副堂主。」
年輕男子揮手道︰「免了,堂主在哪里?」他的聲音帶著掩不住的興奮。
「堂主人在大廳里。’」
守衛的話聲不斷,那年輕男子已經疾步邁進宅院,如狂風般的往大廳掃去。
進大廳,年輕男子的態度馬上一反方才的急促,他悠然自在的邁向桌旁的椅子,大刺刺的坐了下來,毫不客氣的拿起桌上剛剛斟滿的酒,一飲而盡,眼中閃著戲謔的笑意。
「我說堂主,你總算是出現了。你再不回來,咱們玄武堂可要倒了。」
這名年輕男子正是無極門玄武堂的副堂主——尹牧東。
殷無恨緩緩的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旋即又移開視線,取了另一個酒杯,再次斟滿酒,誰知酒壺尚未放下,那杯酒又遭尹牧東半途攔劫,送進他饑渴的肚子里。
「喝兩杯酒總不為過吧!」
「四大分舵接連遭人劫鏢,這酒你還喝得下去?」
尹牧東嗤笑出聲,「當年,你連問都沒有問我一聲、就把整個玄武堂丟給我,我沒把玄武堂弄倒,已經算是客氣了。」
這麼大的一個玄武堂,就這麼隨隨便便丟給他,自己卻一走了之。害他這三年來,日也操、夜也操,大好時光全浪費在繁瑣的公事上頭,他真是遇人不淑,跟錯了主子。
「你是故意讓那些鏢貨被劫走的。」殷無恨的這句話不是詢問,而是直述。
「冤枉啊!堂主。」尹牧東叫得夸張。「人家要來劫鏢可不是我能控制的,況且那龍少奕的目標是你耶!我說堂主,你到底是怎麼惹到龍少奕那個煞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