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師父是賣藝的江湖人,他看我身手靈巧,應該可以幫他賺錢,才會收留我,我的確也幫他賺了不少錢,因為對很多人來說,看一個小女孩跳火圈、踩高蹺、頂盤子,是比看一個大人做來得刺激多了。也因為我能夠幫他賺錢,讓他買酒喝,他很害怕哪天我會逃走,所以每當他要出去喝酒,無法看住我時,就會把我鎖住,有時候是地窖,有時候是山洞,有時候是他放工具用的大箱子,總之那些地方都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無論我怎麼哭喊,都不會有人來放我出去。
她的身子又開始輕顫了起來,齊軒急忙伸臂擁住她,牢牢的圈著她,心里萬分的不舍。
「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年,因為他喝了酒總愛鬧事,在某一天,他得罪了一群地痞流氓,被人打死在暗巷里,所以我又目由了。我發誓從此不要再被關住,寧願三餐不繼,也不要受困于任何人,所以,我扮成小男孩,四處流浪,在因緣際會之下,遇到無極門門主,他認為我是可造之材,便不理會我的反抗,收養我、馴服我,我就在無極門里待了下來。」
童年的遭遇說完,齊軒也听得呆了,無法相信在她那張明艷柔媚的臉蛋下,隱藏著一段不堪回首的故事。
殷無情也不敢相信自己竟會對齊軒卸下心防,這段往事,就連收養她的無極門門主都只略知一、二,她卻在齊軒面前完全吐露了。
她自嘲的一笑,道︰「這些事我從不曾對任何人說過,不過算了,反正我們大概也活不久,所以也無所謂了。」
「真是苦了你了。」齊軒輕聲說,聲音中充滿憐惜。
殷無情一震,內心強烈的悸動起來。
「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再也影響不到你,沒事了。」齊軒溫柔的道,還順手輕拍著她的背。
沒事了……她等的就是這句話啊!這麼多年來,她等的就是這一句話,可以讓她拋開過去的枷鎖,獲得重生機會的一句話。
「無情?」齊軒的聲音帶著詢問。
「再說一次。」無情將臉埋進他的懷里悶聲說。
「嗯?」齊軒一怔。
「再說一次沒事了,再對我說一次。」她乞求著。
齊軒明白了。他的聲音溫柔,卻帶著肯定,一字一句的說︰「沒事了,無情,沒事了。」
那幾個字就像一股暖流注入殷無情的心,讓她頓時溫暖了起來。許久,她才感激的開口,「謝謝。」
一句道謝,讓齊軒的心為之一緊,因她的痛苦而揪緊了心,始終無法平復。
第七章
輕薄
暗柳啼鴉,單衣佇立。
小簾朱戶,桐花半畝。
靜鎖一庭愁雨,灑空階,更闌未休。
筆人荊燭西窗語,似楚江螟宿。
風燈零亂,少年羈旅。
——周幫彥。鎖窗寒
「又讓你看到我的丑態了。」靜默了良久,殷無情才又開口。她仍然依偎著他,低垂著頭,聲音輕得幾乎要听不到。
「若說你丑,我可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哪個姑娘算美了。」
殷無情笑了起來,「原來你也挺油嘴滑舌的嘛!這世上比我美的人多得是,就像無言……對了,你認識無言——幻影醫仙柳無言,是不是?」她突然想起他曾提過無言的名字。
「嗯。」齊軒點了點頭,「我曾經到過幻影谷,與無言妹子、綠柳山莊的韓莊主相處過一些日子。」他簡略的將事情說了一遍,對于自己曾經救過柳無言之事,只是輕描淡寫的帶過。
殷無情靜靜的听他說完,吐了口氣道︰「原來西門鷹死了,死在天下第一奇毒之下,也算他罪有應得;幸好無言姊姊遇見你,才能僥幸撿回一條命。」從帶無言回幻影谷後,她就直接取道來洛陽,如果齊軒不說,她還真不知道素來平靜的幻影谷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兒。
「說來那也是機緣巧合,我手上正好有絳珠草,否則,我也救不了無言妹子。」
「不知道無言姊姊現在過得怎麼樣了?」殷無情出神的說。
她看似長袖善舞,但實則不易與人交心,即使在無極門有不少練武的同伴,但也只限同門之誼,在認識柳無言後,她才有可以談心的對象,在溫婉的柳無言面前她總是能卸下所有的防備,以最真實的一面面對她。
「有韓兄在無言妹子身旁,我們應該沒什麼好擔心的。」
這一點,殷無情倒是心知肚明,否則,當日她也不會將幻影谷的位置告知韓淵,讓他前去尋找柳無言。
時間就在黑暗中悄悄流逝。
兩人累了就睡,醒了就繼續找出口,齊軒攜帶的九轉丹已經吃完了,兩人又饑又渴,卻還是找不到出口。
殷無情無力的靠著土壁坐著,「這下我們是非死在這里不可了。和我這個玉狐死在一起,若被人發現,你這聖手書生的名號,不知要被怎麼議論呢!」
「旁人愛怎麼說,咱們也無可奈何。」齊軒的聲音也已無力,卻還是一貫的溫文從容。
「你有什麼記掛的事嗎?」
齊軒想了一下,道︰「我倒是頂惦念著阿硯的,我沒回去,那孩子不知要緊張成什麼樣子了。你呢?」
「我?我沒什麼可以記掛的,孑然一身的人就是有這個好處。」
「但也少了關懷吧!」齊軒中肯的說。
殷無情倒是沉默了,好半天,她突然偎向齊軒,「我好冷。」
齊軒的回答是伸手攬住她,這樣的舉動在兩人相依為命的這些時日來,已經習慣成自然了。
「我們眼見是得死在這里了,不然,以我們現在這個樣子,你非得娶我以示負責不可呢!」殷無情調笑著。
「那又有何不可?」
齊軒的回答讓殷無情揚起了眉。
「你這是死前的戲言嗎?」
「怎麼?難道你不喜歡我?」
「聖手書生這種相公可是奇貨可居的,我是個生意人,怎麼會把這種好事推出門。」殷無情當他是開玩笑。
齊軒明白她的想法,半真半假的說︰「那麼,我們一出去,就馬上成親吧!不過,我得先聲明,我只是個窮大夫,無法給你過富裕的日子。」
「那又有什麼關系?我可是無極門的四大堂主之一,富足以敵國,我養得起你。」「這樣似乎也不錯,你在各地做生意,我就陪著你,同時幫需要的人看病,人家是夫唱婦隨,我這是婦唱夫隨。」
兩人說得有模有樣,殷無情不禁笑了出來,「這不是委屈你了嗎?你可是江湖兩大神醫之一的聖手書生哩!」
「有妻如你,又怎麼會委屈?我只有一個小小的要求,我喜歡孩子,你願意給我嗎?」
「我也喜歡孩子,孩子能讓生活不致孤單。」殷無情天馬行空的胡謅了起來。「你想要幾個孩子?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幾個都好,只要是我們的。最好是女孩,像你,我一定會盡我所能的寵愛她,讓她擁有無憂的童年。」
盡避認為他只是與她說笑,但他話中所塑造的世界,依然令她為之響往。「當你的女兒,必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
「疼自己的孩子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啊!等孩子大一些如果他們想學醫,就由我來教他們;如果他們想學武,就由你來教……」
「最好是學醫。」殷無情接口說︰「學武成天打打殺殺的,膽戰心驚的過日子有什麼好的。」
「就怕孩子一心響往外頭的世界,像阿硯,就一心想學武,他老說要練一身武藝,免得我吃虧。對了,無情,我有一個想法,如果咱們能夠出去,我打算收阿硯為養子!那孩子的個性是倔了些,可卻是個熱心腸,天資又聰穎,應該好好栽培,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