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小苞班說的沒錯,你這脾氣,總有一天會被利用,吃上大虧。」
齊軒不置可否,「你這些話可千萬別在阿硯面前說,否則他不知要怎麼附和才是,他最氣的就是我這一點。」
他這麼一說,倒是讓殷無情好奇了起來,「你和你那個小苞班是怎麼湊在一塊兒的?他應該不是從小就跟著你吧!」齊硯那急躁的性子,可不像齊軒這樣溫文儒雅的人帶出來的。
「阿硯是這兩年才跟著我的,我在泉州碼頭遇見他,而他無依無靠,就跟了我。」齊軒輕描淡寫的說,「有了阿硯,我的日子可方便了許多,什麼事都有人打點好,阿硯精得很,有他在是決計不會吃虧的,就是委屈了他,跟了我這種胸無大志的主子。」
「我看你那小苞班對你可忠心得很,要他跟別人,他還不會肯呢!」殷無情說得極為篤定。
這一點,齊軒當然也明白。
「他也挺喜歡你的呢!他還在我面前稱贊過你,說你是女中豪杰。」
「真的?」殷無情揚起眉,「說實話,我也挺喜歡阿硯這孩子的。」
齊硯與殷無情都是性情中人,也難怪他們會彼此對味。
殷無情聳了一下肩,道︰「我本是來道謝的,倒與你聊了起來。謝已道過,我也該走了。」
齊軒卻不想她這麼快就走,卻也沒有挽留的借口,眼看她轉過身要離開,他竟突然唐突的問︰「你只是來道謝的嗎?」‘
殷無情神色一怔,「我……」她真的只是來道謝的嗎?她也不知道。
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她並非沒接受過別人的恩惠,可她一向恩怨分明,有恩必報,可是專誠前去道謝,卻是從不曾發生過的事。
「你想知道什麼?」她反問。
齊軒啞口無言,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知道些什麼?
殷無情如秋水般的明亮眼眸望著他,風吹動她的頭發,衣衫飄飄,看在齊軒眼底,好似她就要迎風飛去,他一時情急,竟沖動的跨步上前抓住她。
在大手抓住殷無情的那一瞬間,兩人同時嚇了
跳,齊軒像燙著似的立刻松開手,那神情,看起來好似訝異,自己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舉動。
兩人就這樣呆呆的看著對方,誰也沒有移開視線,直到更夫打更的聲音傳來,兩人才如夢初醒,幾乎是同時後退了一步。
殷無情蹙了蹙眉,不明白他們之間到底存在著什麼,她看著齊軒儒雅的臉龐,良久良久,才道︰「我只是來向你道謝,沒有別的。」
話是這麼說,其實她也不明白,她這麼說是要說服齊軒,還是自己。
殷無情輕輕的搖了搖頭,也不再說什麼,縱身一跳,幾個起落便躍離了趙家莊,留下齊軒一個人望著她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平靜。
第五章
染塵
彩袖殷勤捧玉鐘,當年拼卻醉顏紅。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今宵剩把銀紅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晏幾道。鷓鴣天
明鏡一旦染了塵,就再也難以映出清澈的影像。
似乎從遇到殷無情之後,齊軒就無法保持清淨的心情,心頭的沉重感讓他愈來愈煩躁,他雖隱約知道了自己為什麼煩躁,只是……她在意他嗎?
一夜輾轉,怎麼想,都想不出個答案來,也罷!還是隨緣吧!
有了這層認知後,倒教他的心緒篤定些,第二天一早,他便起身向趙二莊主告辭。
趙元展有些訝異,連忙挽留。
「實在是不好再打擾了。」齊軒說︰「舍妹在京城已久候我多時,我不能再耽擱下去,就此謝過趙二莊主的好
意。「
「齊大夫這麼說,趙某也不好再挽留,只是……」他的神情有些猶豫。
「有什麼事,莊主但說無妨。」.
「這……本來是想仰仗齊大夫的面子,請齊大夫幫個忙,不料齊大夫這麼快就要走了。」
齊軒不解的看著他,等他說明。
趙元展苦笑了一下才道︰「是這樣的,齊大夫也知道我打算和無極門合伙做生意,本來我們一向合作得不錯,哪知道前些日子出了點狀況,莊里有個叛徒竟盜走千織坊的布匹,轉入黑市販售,不但使敝莊名譽掃地,也連累了千織坊的名聲。
「這件事令殷堂主大為不滿,有意解除合約。前些日子,我要請殷堂主和石舵主,就是想要彌補過錯,只是趙某似乎表達得不好,反而得罪了殷堂主,這兩天,她派人傳了口信來,打算解除合約。」
他頓了頓,又道︰「不瞞齊大夫,這些年來,趙家莊的重心都放在與千織坊合作的生意上,失去了這椿生意,對趙家莊而言這著實是損失摻重,所以趙某才想請齊大夫幫個忙,讓敝莊有機會挽回。」
齊軒雖然同情,卻也覺得奇怪。「並非在下推托,只是生意之事,在下實在一竅不通,恐怕很難幫上趙二莊主的忙。」
「這件事除了齊大夫,沒有人能幫得了我。」趙元展懇切的看著他。「我听說了,齊大夫和殷堂主似乎交情不淺,前些日子,你不是還到無極門的洛陽分舵去找她,而她也專程來莊里找過你?殷堂主向來眼高于頂,從來就不曾對男人假以辭色過,能夠得到她的另眼相待,齊大夫是第一人。」
齊軒聞言一怔,他到酒樓與殷無情到趙家莊皆純屬私訪,他不曾告訴過別人,趙雅亦不是多嘴之人,趙二莊主怎麼會知道?
趙元展看出了他的疑惑,笑道︰「不管趙家莊,或是無極門的酒樓,都是人多口雜之地,哪會有什麼事瞞得住,齊大夫何必驚訝。」
齊軒猶豫了一下,才道︰「我與殷姑娘曾經互訪是事實,不過,趙莊主可能誤會了,我和殷姑娘交情並不深,恐怕無法影響殷姑娘的決定。」
「我也不想為難齊大夫,要齊大夫去說服殷堂主,我只是想請齊大夫說動殷堂主與我見上一面,讓我自己說服她,只要齊大夫願意幫忙,老夫就覺得心滿意足。」
齊軒猶豫了一下,「這等小事,莊主只要派人下個請帖不就成了?」
趙元展又是一聲苦笑,「齊大夫有所不知,是我口拙,得罪了殷堂主,這些天,我連日派人下帖給殷堂主,也曾親自上門邀請,殷堂主就是不肯賞臉,我是無計可施了,才會勞請齊大夫幫這個忙,希望齊大夫不要推辭。」說完便深深作了個揖。
齊軒未提防他會行此大禮,連忙避開身,「趙二莊主莫要折煞晚輩了,在下承受不起這個大禮。我這就去請殷堂主,只是殷堂主肯不肯賞臉,就不是我可以決定的。」反正這也不是什麼違背他原則的大事,他就為趙二莊主走上這一趟吧!
趙元展大喜,連聲道謝︰「有勞齊大夫了。不過,還有一件事要請齊大夫成全,在你邀請殷堂主時,可否以你的名義莫要提到趙某,我怕殷堂主一听到我的名字,就不肯來了。」
「這……」齊軒為難的皺起眉,他並不喜歡騙人。
「我在城西郊外有一個別院,只要齊大夫邀請殷堂主到那兒,我就會馬上現身向殷堂主解釋,絕對不損及齊大夫的名譽,請齊大夫成全,否則若以趙某的名義,恐怕是怎麼也請不動殷堂主的。」
趙元展懇求的看著齊軒,在他乞求眼神的凝望下,齊軒實在無法拒絕,微一猶豫後,終于點頭答應了。
既然答應了人,齊軒便說到做到,他先回房吩咐齊硯整理好行李,自己再動身前去找殷無情。
乍見齊軒,殷無情顯得十分驚訝,不過倒是沒有再多問些什麼,就同他來到趙元展在城西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