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月茫然的看著她,冷漠的表情第一次流露出脆弱。
「救了你,為雲少醫治,的確是出自我的意思,但是,如果韓大哥不關心你的死活,他是絕對不肯讓我走這一遭的,這一點,你應該比我還清楚。寒月,真的夠了,韓大哥並沒有舍棄你,你不要再為這一點耿耿于懷,他只是希望你能夠過得更好而已。」
凌寒月一震,「你……」她知道,她居然知道……
柳無言握住她的手,柔聲道︰「現在是解開你心結的時候了,你不是沒有人在乎的。去見雲少吧!我知道你一定很想見他,去向他坦白你的心意,這才是你該做的事。」
「可是我……雲奇他……」
「他必然會怨你,畢竟你曾經傷過他;他可能會對你凶,對你吼,不過,他心里到底還是愛你的,只要你一直守在他身邊,他終究會心軟的。」她鼓勵的說。
「我……」凌寒月無助的看著她,表情有些惶恐無措。
「去吧!」柳無言對她微笑,「你總得踏出這一步,這是你欠他的,不是嗎?」
凌寒月緊咬著唇,遲疑良久,終于下了床,開門緩緩的走了出去。
柳無言聆听著她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唇邊流泄出一抹快慰的笑容,耳里卻听到一個男性低沉的聲音冷哼了一聲「你倒是自作主張替我說了不少話。」
柳無言轉過身,立刻落人一副寬大的懷抱中。
「韓大哥,你來了。」她仰起臉,對著懷抱的主人霹出笑意。
韓淵又是一聲冷哼,「身子不好的人,還這麼愛亂跑。」
自從中了天下第一奇毒幻影芙蓉後,雖然被聖手書生治愈,但柳無言的身子已經大損,必須一輩子與藥罐結緣了。
柳無言笑著任韓淵把一件斗篷披到她身上,仰著小臉問︰
「韓大哥,你說雲少會不會馬上原諒寒月?」
「別人的事,你管人家那麼多做什麼?」韓淵冷淡的道,扶著她往外走,「回去吧!」
第十章
惜情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
玉勒雕鞍游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
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
——歐陽修。蝶戀花
「你進來干什麼?出去!」
一看凌寒月,雲奇馬上垮下臉,大吼。
凌寒月低垂眼瞼,輕聲道︰「我只是要端藥給你。」
「我不要你端,你給我滾出去!」雲奇指著門口,凶惡的喊。
「我不會走的,你別再喊了,把藥喝下去吧!」
她把藥捧到他的面前,卻被雲奇無情的打翻。
「我不喝你拿來的藥,你馬上給我滾,我不想見到你,滾!」
凌寒月看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逕自蹲,一片一片的撿著碎片。
雲奇眼楮一眯,怒道︰「你還不滾?敢當、一方,把這個女人給我趕出去。」
石敢當看了主子一眼,表情有些為難,「頭子,這種事不要叫我做,好男不跟女斗,況且,人家凌姑娘也是好心……」
他話還沒說完,雲奇的暴喝聲已打斷了他,「一方。」
胡一方慢條斯理的修著指甲,順手甩了一下蓮花指,連動都沒有動的說︰「要趕你自個兒趕吧!你自己腦袋壞掉,別把我們也拖下水。」
「你們……」
真是反啦!他的屬下居然一個個都不听他的話了!雲奇氣得臉色發青,最後干脆把自己埋進棉被里,來個眼不見為淨。
這樣的戲碼,幾乎這半個月來,天天都得上演一次。
那日她听從無言的勸告,來到雲奇房中見他,雲奇一見到她,便馬上沉下臉,開口就是要趕她走。
對他的反應,凌寒月並不感到意外。她曾經那麼重的傷害過他,即使他仍愛著她,但要說原諒,並非是那麼簡單的事。所以,她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不論雲奇怎麼趕她,怎麼惡言相對,她都不置一詞,忍了下來。
但是,這實在不容易︰當雲奇有心無情的時候,他的言辭銳利得比刀鋒還要傷人,見到她不是趕她,就是不理不睬,當作她不存在,有時心血來潮的時候,還會來上一段冷嘲熱諷。
「我還真是榮幸,能夠讓綠柳山莊的凌總管放段照顧我?看來,救命之恩果然功用不小,或許那天我要求你以身相許,你都會應允呢!」
凌寒月必須花好大的力氣,才能忍下心頭的刺痛,回答︰
「我不是因為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才照顧你的,我是因為……因為我喜歡你。」
雲奇的回答則是一聲冷笑,「連喜歡都出來了?哈!我說凌姑娘,你可得小心一點,要是每個救你的人你都要以喜歡作為回報,那你可就累了,雖然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但是一女配二夫恐怕是行不通的。」
凌寒月淡淡的望了他一眼,疲憊地道︰「我說的是實話,至于信不信,就隨你了。」
幾乎每一回雲奇難得有興致開口同她說話,都會用這麼苛刻的言辭傷得她體無完膚才甘心,若非她記得柳無言的囑咐——只要你一直守在他身邊,他終究會心軟的——她怕自己早就捱不下去了。
雲騰雙翼原先也因她害雲奇受傷之事,頗為不悅,到來也不給她好臉色看,但又看她為了求幻影醫仙醫治雲奇,在綠柳山莊前跪了三天三夜,且完全不理會他們的冷嘲熱諷,只是日復一日的前來照顧雲奇,兩個大男人終是心軟了,默默的縱容她跟著他們回揚州,在雲騰海運揚州分據點住下,繼續照顧雲奇,唯有雲奇始終態度不變,見著她便是趕她離開。
凌寒月知道要說服雲奇相信她來照顧他全是因為愛他,而非因為他的恩義,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尤其她又不擅言詞,不會解釋,對于他的惡言相向,她只能裝作沒听到,默默的守在他的身邊,等他回心轉意。
日子就這樣過了下去,在凌寒月的照顧下,雲奇慢慢的好了起來,也能下床走動了,不過他們之間相處的情形依然沒有改變,仍舊持在不言不語和惡言相向之中。
有一回,胡一方終于看不下去了,便道︰「我說頭子,你省省勁兒好不好?你明明見到凌姑娘開心得很,干嘛老擺個臉色給人家看?假惺惺!」
雲奇眼楮一眯,望著胡一方的眼神溫柔得可疑,「我什麼時候看到她高興過?我還巴不得她趕快離開呢!免得我每天看到她,就一肚子火沒處發泄。」
「是喔!你真唬過我了。」胡一方嗲聲嗲氣的說,
「是誰成天時候一到,就緊盯著門口看,等著凌姑娘捧藥過來?又是誰只要凌姑娘晚些過來,就會不耐煩的在屋子里繞圈子踱步。成天說要趕人家走,以前你傷重得躺在床上,還可以說是沒力氣趕人家,現在你都恢復得差不多,可以活蹦亂跳了,要親手趕人也不是一件困難的事,偏偏你就只是在嘴上亂吼亂叫的,也沒見你有什麼行動,這不是假惺惺是什麼?」
「你……」雲奇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紫,對胡一方說的竟無話可反駁。他看了看錯愕的凌寒月一眼,臉色漲得更紅,末了,氣呼呼的轉過身說︰「我懶得听你胡說八道。」
而後就這麼走了出去。
雲奇這反應讓凌寒月希望大增,原本跌到谷里的心再度有了堅持的勇氣,一名僕人突然匆匆的趕了過來,
「啟稟少主,嘉興綠柳山莊莊主韓淵求見。」
凌寒月一怔,擺碗筷的手停了下來。
雲奇不著痕跡的瞥了她一眼,驀地垮下臉,沒好氣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