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身坐起,順手拉了她一把。「名字。」
「什麼?」舞影仍無法平息急速跳動的心。
「你的名字呀,總不能挨了人家一掌,連她姓啥名啥也不清楚吧?」冷單倣撫著紅腫的面頰。
「舞影。」舞影努力讓語調持平。
「魅影門中月影堂的堂主?」他早猜到她的身分必定不低,但沒料到是堂主親自出馬。「你找我,是想要我救誰?我可先聲明,我不救男人。」
舞影困惑地蹙眉。她知道笑閻羅救人全憑自己的好惡,卻從沒听聞過他有不救男人的規矩。
看出了她的疑惑,冷單倣佯裝沒瞧見。他並沒有不救男人的規矩,只是近來他不想與男病患有任何的接觸;全因為了救他的拜把兄弟滕馭,已耗費了他十多年的光陰,他可不想再拿個十年的時間,與另一個男人朝夕相處,屆時他肯定會由笑閻羅變成哭閻羅。
「她是女人。」所幸他沒有不救女人的忌諱。
「對你而言很重要?」
舞影的瞼上,不自覺地鍍上一層柔光。「她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他相信,因為她的表情已說明了一切。
「你要我救她,而不是救你?」
「救我?」舞影的眼中掠過一抹希望之光,隨即又隱遁于冷漠之後。「我的病治不好的。」她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那是你說的。」冷單倣沉下瞼道。
「你是說……」
「我並未說什麼。」冷單倣打斷她的話。他對于她毫不關心自己的態度感到極度不悅。
舞影斂下眼,為著自己方才的心情變化覺得可笑。
冷單倣支起她的下頷。「若我只願在你與她之間選一個來救,你要我選誰?」
「選她!」舞影毫不遲疑地回答。
「哼!白問了。」冷單倣轉身便走。
舞影確信自他的眸中瞧見了怒意,他真的是一位讓人無法捉模的人。
「笑閻羅,你救是不救?」舞影朝他的背後問道。
冷單倣無謂笑道︰「我笑閻羅從不輕易救人,你說我是救或不救?」
「等等!你非救不可。」舞影縱身攔下他。迫不得已時,她會出手。
「別逼我動手,我不想傷你,而你也贏不了我。」他輕薄地撫過她的冷顏。
他竟然看透了她的心思,難道就讓她這麼放棄了嗎?
「出你的條件吧!」
「條件?哈哈!這倒是個不錯的交易。」他的眼中浮現出算計的笑意。
他向她跨近一步,近得足以聞到她的發香。健臂一伸,圈過她的腰肢,讓她縴細的身軀緊貼上他的。
「我要你!」他曖昧的語調,環繞在她的耳際!熾人的體溫穿透她的冰牆,直教她輕顫不已。她害怕這種無助的軟弱感,仿佛在驕陽下,逐漸融蝕的寒冰。
「要……我?」舞影的語氣近似呢喃。
「沒錯!要救她,拿你來換。」他張口含住她小巧的耳垂,邪氣地舌忝吻。
奇異的觸感,讓她的腦中一片空白,無法思考。她強迫自己忽視他對她所做的親呢舉動,卻無法控制體內那股逐漸竄起的火苗……
天啊!她到底在做什麼?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變成恬不知恥的女人了?
用力地推開他,她一時不穩地晃了一下,旋即背對他。她太失常了。
「我不懂。」她真的不懂他要她做什麼?
她的倉皇令他眼神變得深沉。「我要你當我的女人,服侍我、伺候我,直到我膩了為止。這樣你懂了嗎?」
「你要我當……妓女?」她錯愕地睜大眼。
冷單倣不贊同地搖頭。「你只需伺候我一人,我寧可當你是我的寵妾。」
「你……」舞影瞪視著他的俊顏,內心交戰不已。
「先別急著做決定。明日起,我將上山三日去尋藥材,你可慢慢考慮。」
拍落沾附在肩上的杏花瓣,冷單倣不再看她一眼,轉身逕自走回隨性居。徐徐吹來的晚風,揚起他的衣袂,與漫天的杏花相戲。
「三日後,將在此恭迎大駕。期待與你再相見。」
待舞影回神之際,他已失去了蹤影,只留下他的話,在她腦中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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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涼的晚風,吹亂了站在窗邊凝思的舞影,也吹亂了她的心。一向清冷的眸子.已被濃烈的優煩所取代。
現在的她,已有別于之前無情、無欲的舞影。
「可恨的笑閻羅!」舞影的雙拳不自覺地握得死緊。
腦海中不斷回想起他對她說過的話。
不錯!為了治好她的病,自己的確不在乎當一名寵妾;即使要她死,她也絕無二話。打從她開始為她尋訪神醫時,她早有心理準備,自己將會為了她付出極大的代價。
「寵妾……」舞影喃喃低語。
其實當一名寵妾,只不過是失了身子、丟了清白,這些對舞影而言,她並不在意;因為她壓根就沒想過自己會有嫁人的一天。自她明白自己屬于魅影門的一員時,便已斷了成親的念頭。
既然不會為人妻,是不是處子便不重要了。
她可以毫不猶豫地答應成為任何人的妾,但就是不能是他的。
矛盾?是的,矛盾。
若說她能當笑閻羅的寵妾,卻不能當他的,或許就容易明白多了。
只是,不巧的是,笑閻羅和他卻是同一個人。
她害怕與他相處。怕他洞悉人心的眼、似笑非笑的唇、過于溫暖的胸膛,與令人迷惑的吻。
她怕當他與她之間的關系結束時,她不只對他失了身,也對他失了——心。
將螓首輕輕倚靠在窗欞上。此時的她不想做決定,雖然她的內心,早已有了決定。
驀地,細微的破空聲喚醒了她微閉的雙眸。舞影縴手一抬,瞬間夾住了一抹銀光,一只銀色的梨花簪。
柔女敕的紅唇上揚成一道彎彎的弧度,舞影蒙上黑紗,輕靈的身子穿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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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影?」舞影含笑地望向站在她身前不遠處,同她一般黑衣黑紗的窈窕女子。
「原來你還活得好好的呀!」花影細柔的嗓音隱含嘲弄。「近日來未收到你的任何消息,門主放心不下,要我完成任務之後,順道探探你的死活;若你真的死在外頭,也好派人接手你的月影堂。」
「你都已經有日影堂了,還想打我月影堂的主意不成?」
「所以我才來找你呀!休想將你的責任掛到我身上來。」若要她身兼兩堂的堂主,她不忙瘋了才有鬼。
「你可以推給飛影啊。」舞影壞心地陷害星影堂的堂主。
花影聞言,冷哼一聲。「他啊!謗本跑得不見蹤影,連白天都難得見著他的面;能在魅影門中見著他的身影,肯定是他負傷休養的時候。」
「呵呵。」舞影輕笑出聲。飛影的情況的確是那樣沒錯,他總是靜不下來。
「找著笑閻羅了嗎?」這也是花影所關心的。
「嗯。」舞影微微頷首,隱去了臉上的笑容。
「怎麼了?他不願救是嗎?」
「不是的。只是他有一個條件。」舞影的臉頰涌現紅潮,幸而被黑紗遮住了。
「什麼條件?我听說笑閻羅是個怪人,行事荒誕、詭譎,你得特別小心。」花影擔憂道。她和舞影可是親如姐妹的。
「你放心,我應付得來的。月影堂的堂主,可非浪得虛名!」
花影沒好氣地白了舞影一眼。「總之你多加小心便是,我總覺得笑閻羅這個人挺邪門的,必定是個難纏的人物。一個不小心,可是會死無葬身之地唷!」
「你才不過長我一歲,怎麼說起話來便嘮叨個沒完?小心沒人敢要你。」
「我可沒打算嫁人。」花影不以為意道。
舞影的眼眸黯了。「花影,像我們這樣的人,難道就沒有愛人的權利了嗎?」她竟開始覺得上天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