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小人、惡棍、去死啦……啊!」她低咒一聲,吮著被針刺到的手指,眼里立刻冒出兩顆淚珠。
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干嘛?」賀蘭媛放下手指,心情惡劣地開口,眼楮斜斜地瞪向未開的門。
「皇甫將軍命人送來一套金飾,夫人讓我馬上給小姐送過來。」
「金飾?」賀蘭媛秀眉輕挑,看著侍女將一個用金銀嵌上繁復圖案的八角漆盒謹慎地擺放在她桌上,然後行禮退下。
哼,那個家伙會送她金飾才有鬼咧,她敢拿她項上人頭打賭,里頭什麼東西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是金飾。
跑去梳妝台拿了一根細長的發簪,又跑回原位,把盒子推遠一點,確定這個距離夠安全之後,才深深的吸一口氣,神情戒備地動手。
這種事情她太有經驗了,照這個尺寸看來,盒子里裝的不是超大的蜘蛛就是超長的娛蚣,更有可能是一條超可怕的蛇;話說回來,這家伙真的很幼稚,難道他還以為沿用以前的手法就可以把她嚇得半死嗎?真是太小看她了!
發簪勾著精致的環扣,盒子慢慢地開了一條細縫,她半瞇起眼,透過那條細縫往里面看。
嗯……金金的、亮亮的,一對一對的,看起來就好像是……是金飾!
賀蘭媛的眼楮差點掉出來。
打開一半的盒子,已經足夠讓里頭的東西完整的呈現出來了。
躺在質地細致的襯布上頭的,是六對造型不同、長短不一的精致耳環,和六根雕工精美的發簪,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京城名家之手。
無論她正看、側看、左看、右看,這都是一組貨真價實的金飾,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賀蘭媛不死心,她有充分的理由懷疑玄機就藏在這塊質地細致的襯布之下。
于是她再度發揮冒險的精神,拿起長長的發簪,小心翼翼地挑起襯布一角。
不久,襯布被挑到一邊,就連漆盒本身也被仔仔細細地檢查過一遍之後,她不得不坐下來,百思不解地瞪著那堆被撇到一邊,看起來毫無問題的金飾。
只見她一會兒滿心狐疑地瞪著被堆在一邊的金飾,一會兒又聚精會神地研究起眼前圖樣緊復的八角漆盒,沒過多久她就雙眼發酸、頭腦發昏了。
賀蘭媛揉揉雙眼,盡避東西看起來毫無問題,她還是覺得被要了。
哼,明明知道她很累,還拿這些沒問題的東西來讓她緊張得半死,皇甫熾那家伙的心機果然是有夠深沉啊!
正在想著要不要把她檢查過的東西原封不動的退還時,門外再度傳來敲門聲。
「什麼事?」提不起勁的聲音。
「小姐,皇甫將軍又命人送了一組金飾來,夫人要我拿來給您。」
「什麼?金飾?金飾剛剛不就……」猛地,賀蘭媛眼楮一亮,瞳眸注入些許光彩,不等侍女開門,她自己便搶先把門打開。
炳!她就知道,這家伙的把戲不只一樣,前面先來個真的,松懈她的心防,後面就來套假的,嚇她于無防備之時。不過,他也真不高明,有人送金飾送兩遍的嗎?一下子就被她看穿伎倆了嘛,真是白痴!
侍女將兩個同款不同大小的方型嵌金漆盒擺上桌,低垂的目光在瞥見那堆被棄置的金飾時閃過一絲好奇,不過不敢多問,行了個禮後便轉身離去。
室內,賀蘭媛抆起腰,微微傾身,兩只眼楮在一大一小的漆盒上來回巡視,一時難以判斷。
會是哪一個呢?還是,兩個都是?她咬著手指,猶豫不決。
考慮了一下子之後,她決定從小的先開始。
這次,她依然做好事前的準備功夫,吸足氣,凝聚勇氣,縴細的手指握住發簪的末端,謹慎地挑開巧奪天工的鎏金鎖,屏息等待——
一對嵌了藍、白琉璃的金手鐲!
答案揭曉之後,她毫不猶豫,火速用發簪打開大漆盒,這次動作快了許多。
賀蘭媛瞪大眼楮,不可思議地看著漆盒里的東西,隨即大受打擊地捧著小腦袋,懊惱地自言自語起來。
「這不可能……一定是藏在某個地方,我要把它找出來……」
在她的眼前,一個瓖崁著寶石的金匯絲鳳凰發飾閃著亮澄澄的金色光芒,她隨手拿起來丟在一邊,沒有多看一眼,仿佛那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
當那塊紅色襯布也被拿起來丟在一邊,當那個漆盒甚至被倒過來往桌上敲了好幾下,依然沒有任何可疑的東西出現時,賀蘭媛無奈地垂下肩膀,確認自己的多疑和警戒全是白忙一場。
盡避十分不甘願,但是她不得不承認,皇甫熾的確高竿,看準了她對他的不信任,用這些「貨真價實」的東西來搞得她神經兮兮,消耗她的精神和體力。
賀蘭媛趴在桌上,因為兩次的神經緊繃而累得奄奄一息。
門外第三度傳來敲門聲。
這次沒等她回應,侍女便以清脆的聲音報告。
「小姐,皇甫將軍命人送來一對白玉瓖金鐲,夫人讓我送來給小姐。」
門一打開,看見趴在桌上一動也不動的賀蘭媛和滿桌亂丟的金飾,侍女嚇得差點捧不住那個螺鈿圓盒。
「小姐,妳哪里不舒服嗎?我馬上去請大夫……」
「不用。妳!馬上把盒子打開。」賀蘭媛有氣無力地開口,小臉既沒有期待也沒有緊張,現在就算真的來了一條蛇或一只蠍子,她大概也沒力氣害怕了。
在賀蘭媛的注視下,螺鈿圓盒緩緩開啟,里頭擺放著一對非常精致的白玉瓖金鐲。
「好漂亮的鐲子!」侍女低呼著,眼楮閃閃發亮。
賀蘭媛托著腮幫子,對那副價值連城的白玉鐲視若無睹。
「拿來。」她伸手,從侍女手中接過盒子。
下一刻,在侍女震驚異常的注視下,賀蘭媛看也不看的就把那對手鐲拿起來丟到一邊,粗魯的動作像是她拿的不是價值連城的白玉鐲,而是破銅爛鐵一般。
苞對待白玉鐲的態度完全相反,賀蘭媛對螺鈿圓盒的興趣顯然遠遠超過那對會令昕有姑娘心動的手鐲,只見她聚精會神地這邊敲敲,那邊打打,未了還把整個圓盒倒過來,一只手在上頭不停地拍打著。
「沒有,又耍我,太可惡了……」她喃喃地咒罵,用力拍打圓盒,仿佛那個盒子跟她有仇似的。
另一位侍女翩然步入,沒有發覺室內的狀況異常,她精神奕奕地稟報︰「小姐,皇甫將軍命人……」
話還沒說完,身邊突然刮起一陣狂風,低頭一看,手里的東西已經不翼而飛。
她張大嘴,看著一把精雕的青玉鏤空梳飛過半空中,驚險地落在桌面上,那兒剛好放著一對白玉鐲,在發出令人心跳停止的玉石撞擊聲之後,青玉鏤空梳的齒梳很干脆地斷了兩根。
「小、小、小……」侍女臉色慘白地指著那柄玉梳,嚇得說不出話來。
第三名提著裙子含笑跨過房門檻的侍女,手捧著另一個螺鈿方盒,趕來加入這場金玉相交的盛會。
還來不及開口,她手里的東西就被奪走了。
鏗!青玉齒梳以斷成兩截來說明它無法承受青玉方粉盒的撞擊。
鏘!青玉方粉盒則以折斷一邊的鏤空倭角來說明它不能跟白玉餃花佩的重量相抗沖。
叮!玉瓖金釵從天而降,尖尖的金角不偏不倚地砸在花鳥玉佩的翅膀上,原本振翅欲飛的美好圖案當場變成斷翅又缺嘴的可笑圖樣。
侍女們全身僵硬,雙眼發直,看著一個比一個昂貴的玉飾壯烈的犧牲,變成一文不值的碎片,沒有人上前勸阻,她們全都被這一幕嚇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