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剛飛完長班接著就被調來這里……」她以伴隨著呵欠的聲音說,算是為她剛剛沒有辦法專心听行前會議的行為解釋。
法籍空服員以同情的眼光看著她,接著把肩膀稍微傾向她,聲音里夾著一絲莫名的興奮。
「阿雷夫•侯賽因,阿拉伯王子,身家上千億……」說到這里,她突然像是覺得哪里不對地皺起眉。「你不認識他?那他怎麼會指定你來服務?」
雷琮芠聳聳肩,做出一個「天知道」的表情。
不過,仔細想想這其實也沒什麼好意外的,她在公司的名氣大得很。在台灣時,經常被指定服務出國訪問的政要官員,但是被外國的貴賓指定,這還是頭一次。
雷琮芠沒有力氣跟她解釋,倒是那長得好像可以拿來當繩子甩的名字里有幾個字引起她的注意。
「你說阿什麼?」
法籍空姐的嘴巴剛打開,還來不及發出聲音,就听見頭等艙門被打開的聲音,她立刻閉上嘴巴,如臨大敵地注視著前方。
周圍的空氣在瞬間變得不一樣,宛如被強大的吸力一下子抽干所有氧氣一般,異常的凝重氣氛彌漫整個頭等艙。
那種一進來就支配接管一切的氣勢,讓精神委靡的雷琮芠不得不打直腰桿,從她這個角度稍微斜斜地望過去,只見六個身穿阿拉伯白色長袍的男子分成兩組,像是先鋒部隊一般地踩著無聲的腳步進來,一進來就拿著金屬探測儀很快地把頭等艙的每一個座位掃瞄過一遍,動作熟練得就像是家常便飯似的。
整個過程雖然不到五分鐘,卻絕對沒有絲毫馬虎之處,鉅細靡遺到連廁所和空廚都沒有放過。
安靜而有效率地進行完工作之後,他們之中的一人向前跟座艙長低聲交談,從她為難的神情,雷琮芠猜想他們大概是提出要掃瞄或搜索機組成員的要求。
真是無聊!
雷琮芠一邊忍耐著不要打呵欠,一邊厭惡地想著。
在這之前,航警就已經特別來檢查過了不是嗎?要是無法信任航警的檢查,干嘛不搭自己的飛機?像他們這樣的千億富翁,有個幾十台專屬飛機都不稀奇,何必特地來坐民航機,又要神經兮兮地擔心會有人在飛機上圖謀不軌呢?
簡直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跟自己過不去嘛!
盡避座艙長非常堅持,但是那些表情嚴肅、目光森冷的保鏢們,還是決定用他們自己才信得過的儀器來檢查她們。
這個舉動引起機組人員一陣騷動,每個人的臉上都以她們各自的表情表現出心里的憤怒或不安。
這時,一道低沉慵懶的聲音以阿拉伯語說了幾句話,那些人立刻像接到聖旨一般,安靜的退下去。
緊張的氛圍被這道插入的聲音奇妙地改變,像是南美洲熱情的陽光照射在北極的大地一般,讓人有種瞬間從冰冷中解月兌出來的感覺。
「抱歉,我的保鏢們打攪你們了,為了表示我的歉意,等會兒我會買下機上所有的禮品給各位當賠禮。」帶著英國腔的優雅英文,再加上讓人心花怒放的禮物,整個頭等艙頓時陷入一片喜悅的騷動中,
雖然漫不經心,但是一出聲就充滿讓人不得不臣服的權威,而那種權威又不是讓人膽戰心驚,而是以極其溫和的方式使人不知不覺地屈服在他的嗓音之中。
而且魔魅般低柔的嗓音,簡直就是天生適合用來迷惑女性的嗓音。
就連還因為時差而腦中一片混沌的雷琮芠也不可避免地被這道聲音吸引,正想偏過頭看個仔細,就听到阿拉伯長袍輕輕移動的細微聲響穩定而迅速地朝她靠近,站在前方高頭大馬的美籍空姐忽然像一道自動門一樣地滑進右側的座位,還來不及將接近中的白色影子看清楚,她的鼻子就感到一陣騷癢,緊接著——
「哈啾、哈啾、哈啾……」
天啊!她為什麼會打噴嚏?這是極不禮貌的行為啊!
雷琮芠搗著鼻子,很自然地倒退兩步,等背脊上的戰栗退了之後,正打算跟這位貴客道歉,一抬頭,卻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差一點沒有用手指著他大喊「是你!」。
難怪她會打噴嚏,原來像座巨塔一般站在眼前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過敏原。
阿雷夫濃密的眉毛緊緊地皺了起來,眼中閃過一抹近乎危險的光芒。
「對不起、對不起,她是從台灣的‘長青’那邊臨時調過來的空服員,還不太習慣服務我們這種艙等的客戶,冒犯了您……」
「對不起。」听到這種深具歧視性的字眼,雷琮芠睡意頓時全消,顧不得過敏的不適,她往前一步,視線越過阿雷夫的肩膀怒瞪著美籍座艙長。「你所說的台灣長青公司,正是在你的公司因為之前合作的公司突然宣布不再繼續合作,而拋賣他們手中持股造成你們股價大跌時,出面買下所有股票的公司,而你目前的薪水有百分之四十正是來自你口中的台灣長青,這家公司在全世界的航空服務評等上甚至遠遠超越你目前所屬的公司。」她吸了一口氣繼續道︰「台灣每零點三六秒產出一片主機板,產量佔全球百分之七十五,筆記型電腦在全球的佔有率是百分之六十一,LCD百分之五十六、電腦機殼百分之八十、掃瞄器百分之九十三……」
座艙長臉色刷白,不由自主地倒退兩步,被這些可怕的數字給嚇到了。
台灣……這個彈丸之地,居然有如此輝煌的商業成績。
一般將產品市場佔有率超過百分之五十稱為寡佔,而台灣的電腦商品遠遠超過這個數字,簡直可以稱作獨佔了。
「而我本人,不但來自這樣的國家,更是所屬公司服務國內外政要時御用的空服員,為此,我要求你必須立刻跟我道歉。」
座艙長愣在原地,眨著眼楮,一時之間難以決定該怎麼做?
「你不道歉,我就立刻下飛機。」雷琮芠語氣更強硬,並且作勢要穿過座位走出機艙。
耙歧視她,這女人以為她來自東方就比較好欺負嗎?雖然她的國家跟她們的國家比起來的確是小得可憐,但是美國電腦用品零件有百分八十來自台灣耶,而且她們公司還是靠台灣的集團及時伸出援手,才免于一場可能縮編裁員的危機,這女人不知道感恩也就罷了,還在囂張什麼?
完全被她的語氣和行動給震懾住,座艙長趕緊道歉。
「對不起,我為我的無禮道歉。」她微低著頭,一臉誠惶誠恐,望著雷琮芠的目光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充滿輕蔑。
哼!這還差不多,雷琮芠氣消地望著當場矮了半截的座艙長。
一道清亮的口哨聲輕輕響起,阿雷夫對這個看似縴弱的女人居然蘊藏如此大的勇氣感到十分驚奇。
「看不出來你還滿強悍的嘛!」他的眼底深處閃著一抹銳利的光芒。
這個女人除了擁有致命的吸引力之外,還有一種唯我獨尊,不容許任何人侵犯的氣勢,而且這種氣勢是具有壓倒性的。
他的聲音提醒了雷琮芠。哎喲,她在干嘛?差點忘了現在正在服勤呢。
她往旁邊退了幾步,馬上換上職業性的笑容。
「您好,歡迎光臨,請問您的座位是?」
阿雷夫定定地看著她,就像是要將她看個透徹似的。
「隨便。」
他只說了這麼一句,身後的保鏢立刻分工合作地動了起來,一個人負責幫他找到中間靠走道的位子,另外一個人則對那個位子又進行一次徹底的掃瞄,然後他們便無聲地將身體挪到以這個位子為中心的四周,形成一個滴水不露的保護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