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個女人此刻正在得意洋洋地享受他陰錯陽差所造成的結果,他就怎麼也無法冷靜下來。
懊死!
庾隼翼的眼中忽然閃過一抹黑暗、深沉且充滿危險的光芒,不久之後,他露出一個與他俊秀五官一點也不搭調的奸險笑容。
現在得意……還太早了不是嗎?
黑水晶般的眼發出銳利的芒刺,一種堪稱卑鄙的想法在他的心中形成。
任何人都可以,但絕對不能是貝郁珊。
這個仿佛上天特地派來要他領受挫敗、沮喪、狼狽和屈辱的女人,讓一向趾高氣昂的他在一瞬間滾落萬丈深淵的女人,絕不能得到幸福。
包何況她的幸福居然是來自于他陰錯陽差的賜予,對他來說,更是完全無法忍受的難堪與恥辱。
一味執著在與一個女人的往日恩怨中,在外人看來或許有些可笑,但對他而言,原本應是家常便飯、手到擒來的勝利竟被一個女人奪走,要他怎能不在乎。
像他這樣高高在上、目空一切,本以為自己身處雲層頂端,與雲層下方的凡人完全不同的人,怎麼想得到有一天居然會被一個無名小卒打得幾乎無法招架。
不僅在考試的名次上,就連之前每年都由他拿走的各式第一名獎狀,不論是學年英文閱讀能力比賽乃至于校際英文測驗比賽,都被毫不起眼的貝郁珊不動聲色地奪走。
視為理所當然而沒有特別在意的光環瞬間褪色了,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一些認識或不認識的人,包括校長和老師都會特地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用那種小心翼翼,帶著鼓勵和安慰的口氣道︰
「僥幸而已,不用太在意,下次第一名就會回到你手中了。」
如果不是到處听到這種謹慎的安慰,他因自尊受到打擊而燃起的火苗也不會迅速燃燒全身。
盡避擁有來自全校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師生的支持,貝郁珊的僥幸卻跌破所有人眼鏡地持續著,高中第三年,無論他如何拼了命的努力,第一名卻像鐵了心似的與他分道揚鑣,再也不回頭。
在恥辱與憤怒的雙重打擊下,他對貝郁珊的怨恨與敵意與日俱增。
往事就像煙霧般地浮現在他眼前,他也曾經以為經過八年的時間,煙霧早已散去,但是在沒有預期的情況下再見到那張自己曾經恨之入骨的臉,一時之間,他明白自己對她的怨恨並沒有隨著時間淡去,只是隨著記憶的累積,被壓在腦海最深處。
他還是想要打擊她……
也許他的固執是失去理性的,但……失去理性又何妨?
就是抱持著這種心態,所以庾隼翼放棄去再也提不起興致的瑞士滑雪勝地,來到公司內部的監控室。
把餐廳監視器的焦距對準貝郁珊和韓杰生所在的那一桌,庾隼翼一邊眾精會神地觀察著,一邊思索該如何讓貝郁珊痛不欲生。
冷不防的,他看到一個從未見過的影像,心髒像被比針還尖的東西刺了一下,那種感覺報怪異,不是疼痛也不是不舒服,反而像是接近于讓他整個人從憤怒中清醒過來的東西,深刻而銳利地告訴他眼前的影像並非是自己眼花之下的幻象。
他眨了眨眼,傾了傾身,進一步確認影像里的東西,這才發現,那是一抹笑,來自貝郁珊,帶點靦腆卻清晰無比的甜美笑容。
「這是什麼?」在只有他一人的監控室里,他喃喃地輕聲問道︰「笑容?她怎麼會有笑容?」
在旁人听來或許愚蠢可笑的問題,庾隼翼卻是異常認真地問著自己。
視而不見地繼續盯著眼前的螢光幕,思緒卻逐漸進入一種恍惚疑惑狀態。
那種笑容……那種含蓄又清純甜美的笑容,她是什麼時候擁有這種笑容的?
面無表情不是她唯一的表情嗎?仿佛帶上面具一樣,冰冷得教人忍不住厭惡的表情,像是永遠投有情緒的木偶、毫無感情的木頭,不然怎麼揶揄嘲弄,都不會產生近似人類的情感,她不是一直都是以這種表情面對所有人的嗎?
而此刻,笑容使她人類化,甚至是鮮明化了,他困惑地看著她臉上的迷人微笑,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情感震撼了他的心髒。
理所當然的,他把這種異樣的感覺解讀為憤怒。
如果她是個有笑容的人,為什麼當年她只以令人生厭的面無表情和讓人火大的冷漠對待他?
想到她那副冰冷的面具或許是特地為了他而戴上的,對她的憎惡,更像火一樣燃燒著他。
在幾乎被焚毀的理智中,一絲不明確的想法掠過腦際,他皺了皺眉,思索了一會兒,忽然想到自己該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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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韓杰生經由飯店服務生傳達的晚餐邀約,一向謹慎敏感的貝郁珊不由得陷入遲疑。
倒不是她懷疑韓杰生的目的,而是她習慣對所有長相俊俏的男人抱待警戒,這種心態是不是肇因于庾隼翼她不清楚,但是她知道如果要選擇對象,長相一定不是她首先考慮的重點。
由于個性保守而傳統,穩重踏實、有理財觀念,且能給予她安全感和安定生活的人才是她理想中的人選,在這方面她是寧缺勿濫。
而長相太過英俊出色的男人通常都代表了不安全,所以她對這種人基本上是敬謝不敏的。
但韓杰生所表現出來的積極卻令她相當為難,他毫不掩飾對她的好感,一再表達希望能跟她進一步交往的決心,尤其是他直言不諱的贊美,更是讓她覺得無福消受。
蚌性上保守而含蓄的那一面使她在面對這種坦承而直爽的甜言蜜語時經常無所適從,不是尷尬地低下頭,就是靦腆地笑著,不曉得該說些什麼,接著兩人的對話就無可避免地陷入冷場。
韓杰生絕對不適合她,而他出色的相貌只是讓她產生這種念頭的原因之一。
因為不多話,所以其實她動腦的時間相對的比別人多,當她發現韓杰生似乎有認真的傾向時,她就不動聲色的把所有的細節都詳細衡量過了。
不能怪她在八字沒一撇時就想這麼遠,她的性格本來就是屬于深思熟慮型的,她得把所有的因素都列入考慮,包括她的母親、她的工作,以及將來定居的地點都想過一遍後,她的答案就是她跟韓杰生是不可能的。
雖然這麼想,卻又忍不住對他的邀約感到心動,在至少給彼此留下一個好的印象,為含有無限可能的將來預留後路的心理下,她還是動手把行李箱里的唯一一套晚禮服取了出來。
會準備這套晚禮服是應活動要求,行程上記載著最後一天的晚上會舉辦舞會,這個舞會是具有關健性的,經過多場交流之後,在之前觀望或遲疑不定的男女必須在這一場舞會決定來電的對象,並進而向她或他邀舞,如果舞伴同意,那麼就算是配對成功了。
當然,像這種聚會自然不乏多人同時競爭一人或根本就乏人問津現象,自認是乏人問津的那一個,所以她對這場舞會的期待不若其他人來得殷切,她還是一如往常,好像發生在周圍的事都與她無關似的。
韓杰生的邀約就選在舞會開始前,而且還神秘地沒透露任何地點,這麼一來,她可能就會錯過舞會,這倒不是她在意的,她在意的是萬一韓杰生乘機來個愛的大告白,她恐怕會招架不住。
思緒被纏繞在種種可能發生的狀況中,等回過神時,她發現自己已經穿好那套純黑色,式樣簡單,但卻高貴優雅又不顯得太過奢華的禮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