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如何?」韓偵順著問。
「沒有沒有,」蘇院士撫著胡須,又低頭啜飲一口,「不過是想說令尊大人為了我大宋朝的安寧而日夜操勞,令老夫望塵莫及。呵呵。」
韓偵低頭抿茶,也不表態,眼角飛快瞟了一眼在竹簾後探頭探腦的篆香,眼眨呀眨的,不知想要對他打什麼暗語。
「現在眾多考生對省元之名都有爭議,不知院士是如何看待此次孫何能中省元一事?」韓偵再瞟一眼篆香,不緊不慢地問。
「這個嘛——孫何乃實至名歸。」蘇院士尋思著最合適的詞語,「雖然文思稍嫌遲緩,但文采卻是數一數二的,與錢易李庶幾兩人不相伯仲。」
「孫何自去年秋闈以來就拜入蘇院士門下,也算院士門生之一,不知院士如何看待我那朋友的。」他再問。
蘇院士靜默了一會,韓偵也不急,只是狀似無心地隨意看看,篆香那丫頭嘴又嘟又咧又露齒的,半晌蘇院士才開口︰「那孩子憨直笨拙了些。」
韓偵隨意的目光亮了一下,從竹簾處收了回來,帶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篆香這丫頭,弄了半天原來是——呵!
韓偵站了起來,「院士明鑒,想那孫何如此憨直,哪里會是那種會耍手段之人?不是晚生偏幫自己的朋友,當時晚生也在場,只是當時場面混亂,月白姑娘不堪負荷險些暈倒,孫何是扶了一下,絕無有心之舉,更別說這是私下的幽會。而且,」他清清嗓子,「即便孫何傾慕三姑娘,也斷不會有如此輕薄之舉,他也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而使三姑娘名聲遭損,故而想彌補過失才冒冒失失地說要娶三姑娘。這一切都還要請院士海涵才是!」
「韓公子是來給孫何當說客的?」
韓偵不以為意地續道︰「晚生只是說出事實罷了,並無他意。」停了會不見蘇院士有任何反應,遂又說,「晚生原也是想讓院士能了解此事的始末,現正時值殿試朝廷選拔人才之際,若是‘譽海書院’一直流言紛飛,只會對書院不利。」
「韓公子可是在告誡老夫?」蘇院士的眉凝了起來,面有肅色。
「晚生不敢!晚生不過是覺得息事寧人對三姑娘或是書院都是最有利的。」韓偵回答得不卑不亢,眼清澈平靜地回視蘇院士審視的目光,「其實無論事情原委真假,都沒有必要讓它繼續擴大下去不是嗎?」
「這老夫自會處理,不勞韓副部署費心。」蘇院士並無不悅,只是一個晚輩當著自己的面如此說不免老臉有些掛不住。
韓偵作揖,「叫晚生名字即可,而且晚生也可算作院士的學生不是?若晚生說了什麼不妥的話還望院士不要介懷才是。」
「老夫自然不會放在心上。而且說實在的,老夫相當欣賞公子的為人。」要不一開始也不會讓他與風輕走得如此近,只是可惜了他……
「院士抬愛了。今日此行晚生還想親自去探望一下風輕姑娘,也略表晚生作為朋友之誼,不知院士可否容晚生見見風輕姑娘?」
「小女病臥在床,怕是多有不便,還請改日。」沒有商量的余地,蘇院士一口謝絕。
「那晚生就不打擾了,下次待風輕姑娘玉體康復晚生再來看望也不遲。」
作別後,出了書院,韓偵吁了口氣,真累。
不過也有收獲,也不知自己理解對沒,篆香說的是側門吧?但願如此!想著便朝他記憶里的小巷走去。
遠遠就看到篆香從門內探出頭來對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呵,這鬼丫頭,機靈時的模樣和她家姑娘倒是有些像呢。
走過去時就發現站在門內的風輕,素黃的春衫,當她看到他時,靜靜地凝望他片刻才緩緩露出一個盈盈的笑,這一刻韓偵才發現自己有多麼期望她這樣的笑容,他兩手交握在胸前,隔著衣衫也可以感覺自己的心跳。他傾身向前,「好久沒見了。」
風輕握緊的手指甲微微刺著掌心,不管她承不承認這里面存在著思念的味道。再見他的這一刻,她開始知道能這麼近地看著他、看著他臉上似笑非笑的常有表情、看著他總是滿含笑意地說著「好久沒見」的同時顯出喜悅的模樣真是太好了。喜愛這樣看著他呢!情不自禁地,她彎起唇角,「嗯,好久沒見。」
「呃,這個,是你出來說話還是我進去呢?」韓偵朝內望望,這後園似乎也不是挺安全的,再看看巷子,直直地通往熱鬧的玄武大道,也不太安全的樣子。在謠言四起的時候最好還是不要讓人看到才好。
「你還是站在門檻這吧,這樣里外都不容易發現。」
確實是呢。兩人面對面地站在門檻內,篆香也機靈地站在剛好能擋住韓偵的位置上,還可以替他們把風。
「最近有沒有怎樣?」韓偵問。
「我沒事,倒是三姐,都快哭死了!」提到這個風輕就難過,「你說怎麼辦呢?」
「別急,一切都會好的,現在最主要的是讓孫何不被這事所影響。如果、如果孫何能高中的話一切都會好的。」
「那要是不中呢?這麼一來你讓三姐怎麼辦?而且我看三姐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風輕飛快地把眼挪開,「離不開孫何的樣子。」
「要相信自己。」韓偵鎮定地說,「難道真心相愛的人在一起有錯嗎?而且為什麼不讓真心相愛的人在一起?不會的,老天會眷顧他們的,會眷顧所有相愛的人的。」
是的,她也知道,可是,「可是你知道,爹爹他絕對不會這麼輕易把三姐許給孫何的。」
「不用想得太復雜,想想以孫何的能力定能進士及第的,而且他現在是省元的身份,頭三名應該沒有問題。若是以這樣的身份去迎娶月白姑娘,也決不會辱沒了月白姑娘,你爹又怎麼不許?」
「我也說不清,只是听說爹爹想招今年的狀元為婿。所以說……」
「如果說皇上招了狀元做駙馬都尉,院士又能如何?」
「這,」風輕沒想過這個,「就不清楚了。」
「所以說有些事情可以爭取而來,但有些事卻也是水到渠成的。我們要做的就是讓他們的這份情能夠水到渠成地圓滿。」韓偵說得自信十足,無非是他相信他小時那個伙伴的文采罷了。
「真的嗎?」還是不敢太相信呢。
「你不相信我嗎?」說話的主人挑眉問。
風輕抬頭抿著嘴角,沒有理由地,她相信他,「我相信你。」
「相信就好。」韓偵揚眉,好高興的樣子,「慢慢等,到時會有好消息的。」這段時間他會去監督孫何看書的。
「可是,三姐想見孫何。」小聲地說此行的最大目的,風輕也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讓兩人見面確實冒險,但她如何能讓三姐痛苦而不幫她呢?
「現在?」
「是啊。」
「不是我不願意幫忙,主要是你認為現在合適嗎?若讓有心人看去了豈非對月白姑娘更為不妥?」
「但我怎麼能夠看著三姐哭?而且要不是當初我自作主張讓兩人見面,現在三姐也不會如此傷心了。」
「傻瓜,你以為你能阻止別人相愛嗎?」
「那……」
「好了,這忙我幫。什麼時候?」他哪里會讓她為難呢!
「現在爹爹都不讓三姐出房門,不過初一我與三姐會跟隨娘親到‘靜蘭寺’上香,到時你就與孫公子去後山即可,如何?」
「那好。」
「那就這麼說定了。」
「嗯,我會準備的,你放心吧。」
風輕淺淺地笑,倚著門看著已遠在巷口韓偵的身影,遠遠地他轉過身,對她伸手,她知道這個時候他一定也如她般帶著淺淡的笑,暖暖的心緒——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