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四姑娘。」
看著銅鏡里篆香在編辮的手,風輕不由得問道︰「篆香,剛才娘親是不是不想讓我與韓公子出去?」
「不會吧?你與韓公子交往不是連老爺也首肯了嗎?」篆香的手巧,很快編好了辮子,替風輕整理衣衫時又說,「想來是要把姑娘許配給韓公子呢。」
「別瞎說。」風輕嗔道。
「奴婢才沒瞎說,要不好幾次地能讓姑娘單獨與韓公子出去嗎?」
「可今日不是特地交代要讓你同去了嗎?」風輕自是明白爹爹的心思,雖然她心里並沒想過這事,但若真如篆香所言的那樣,那麼今日娘親特意交代帶上篆香,豈不就是不想讓她與韓公子再這樣親近下去了嗎?
可是,為什麼呢?
出了門,風輕便看到停放在門外的馬車,黃錦繡緞,連低垂著腦袋跺著腳的馬兒也是一色裝扮,漂亮得很。
看她出現,馬夫馬上放下矮凳。看到這個,風輕不禁莞爾,她與韓偵之間似乎從來沒有如此的禮節與正式呢。
韓偵勾著笑容站在馬車旁,寬大的錦衣繡袍,紫巾飄飄。
「風輕姑娘,初次見面,如有不周還請見諒。」
風輕抿著嘴笑,而篆香已「撲哧」笑出聲來,這個韓公子真有意思,明明早已相識,卻硬是裝模作樣地當做初次見面。
「風輕姑娘,天氣不錯。」
「確實。」風輕眨眨眼,提起裙擺步上馬車,掀簾進入時回眸一笑,「公子如此慎重莫不是科舉遺留的病癥?」
簾外,只有韓偵好听的笑聲還在層層回蕩。
錦玉山北,郁蔥山谷,水聲潺潺,從山頂直直垂下,落進碧玉潭底,泛起冰涼濕意,四周褐黃大石平整方圓,確實是一處釣魚的好地方。
一名小廝上前對韓偵道︰「公子,對面有一釣魚老翁,要不要讓他回避?」
「不得無禮,難得遇到有同樣喜好的人。」韓偵擺擺手讓小廝下去,看看對面,果然有一布衣老翁,悄聲地坐在潭邊,眼楮只盯著水面,魚鉤一上一下地起伏著。
風輕安靜地坐在旁邊,篆香彎下腰來,小聲道︰「這兒好漂亮啊。」
風輕彎著眼看著一直在忙的韓偵,感覺一切都有趣極了。細細長長的竹竿彎著好看的弧度,延伸進水里。不一會,韓偵回過頭來對兩名女孩笑道︰「等會別看,你們會、會覺得惡心的。」說著不由得呵呵笑起來。
什麼呀?風輕與篆香更是睜大眼看過去。
韓偵見兩人滿是新奇,故意換了角度讓兩人看得真切起來。只見他拿起邊上的紙盒,輕輕地搖晃一下,然後抓起一把,只見白色的光點一閃,紛紛揚揚地落進水里,像雨點兒一樣濺起小小的漣漪,卻並沒有立即沉入水里,那些小白光點在水面上扭動著乳白的身體,是——
「啊!是蠕蟲!」篆香驚呼出聲,又忍不住捂住嘴,惡,真的好惡心。風輕則別過臉去,疊在膝上的手絞著,感覺到手臂上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
韓偵蹲下來,就著潭邊的水清洗著手,「呵呵,叫你們別看的。」說罷看看主僕倆都苦著臉久久沒緩過來的樣子,他站起來笑笑地走到風輕身邊,「沒事,那是做魚食用的。」
看她仍是不敢正視的表情,韓偵不由笑道︰「若是平時,定是會和對面的老翁一樣用蚯蚓做魚食,想來你會更不能接受,這才托朋友弄來這麼一盒蠕蟲。其實,它並不髒,也不會咬人,不用怕的。」
風輕怯怯地抬起頭看他,「不許騙我。」
笑意差點泄露出來,她這副樣子真是可愛極了,「不騙,我發誓!」
風輕勉強轉臉重新看向水面,還有些微漣漪,這時,突地一個跳躍,風輕還未來得及看清,就見對面的老翁魚竿高高揚起,一尾巴掌大的魚兒正上下甩動著尾巴,很快的魚兒落進了老翁的手里,順手扔進了身後的竹簍里。
風輕眼直,盯著老翁重新放入水里的竿子,這似乎很有趣啊。
韓偵眯眯笑地湊到她耳旁,「要不要試試?」
真的好有意思呢,「要。」
第4章(2)
把凳子移近些,韓偵讓她安心地坐著,把竿柄遞過去讓她拿好。風輕接過竿子,緊緊地握放在膝上,深吸氣後一動不動地盯著水面。
韓偵笑,「釣魚是放松的事情,你這麼緊繃繃的,有魚兒上鉤都不知呢。來,我教你。」說著把魚竿重新接過手來。
「這和對面的老翁不一樣,他的鉤上有餌,我們的沒有,所以不能一動不動地放著。喏,你看,這些蠕蟲都慢慢地沉進潭里,到時自會把魚兒引出來,像這樣,」韓偵示範著,他輕輕地拿著竿子,讓竿柄松松地搭在他的腕上,似乎並不出力,只是拇指和食指輕輕動一下,就可以讓魚鉤隨心所欲地漂至他所想的方向。
「唔,我來。」風輕也沒看韓偵,眼里只盯著水面的小蟲子,這會兒不覺得它們可怕了,接過魚竿,她先是好奇地看看小小如繡花針般的鉤子,然後放開線時發現似乎太長的,于是她站起來,拿著魚竿尾部高高翹起魚竿,然後整條魚線就這樣直直地揚在空中。只見她深吸氣,慢慢地放下魚竿,那頭,魚鉤直直地沒入了水里,然後因為魚線太輕的緣故,不大容易沉入水里,所以風輕把魚竿點入水里往下壓,幾乎沒了三分之一的魚竿再抽起一點時才最終把魚漂以下的線都沉入水里。回過頭對著正瞧著她的動作目瞪口呆的韓偵道︰「真不容易啊。」
是真不容易的!看得韓偵大為新奇,他忍不住揉了揉額角,「來。」說著不管風輕抗議就把魚竿接來,整個提起連同線一起落入手心里,一下子就抹殺了風輕所有的努力。
「要像這樣。」韓偵站起來,讓魚線與魚竿平直,然後把魚線輕輕地捏在竿邊,回頭對風輕笑笑,然後揚起臂膀,桿尖直直朝著天空,在朝前一揮,整條魚線就宛若月兌弦的箭,先是飛舞起來而後以斜角直墜入水里。層層落下後,只留魚漂在水面上上下下地輕點。
這樣的啊!風輕與篆香眼里閃動著無比的傾慕,篆香先忍不住了,「姑娘,讓奴婢也試試吧。」
「喏,篆香姑娘用這個。」說著韓偵把旁邊的竿子給了篆香,並細心地檢查了鉤子。
篆香幾乎是用膜拜的眼光細細打量一番整條竿子,然後掃視一遍水面,鼓足氣力一甩——
「哇,鉤住衣服了!」篆香才把竿子甩出就讓鉤子鉤住了自己的衣衫,好不容易取下再甩,鉤子又直直落到腳邊。
篆香頻頻吐氣再來,連試好多次也沒見把鉤子甩出去,最多的就是在面前的水面里落下幾個圈。
風輕看看一頭亂的篆香,深吸氣,閉上眼用盡氣力把竿子甩出去。睜眼,呃?怎沒見鉤子?沒有落進水里,小心地扭動一子,深怕與篆香一樣沒鉤住魚反讓鉤住了自己,似乎也沒有呢。回頭一看,鉤子纏上了後面的樹枝里,比篆香還要厲害。她扭頭去看韓偵,他兩手交握在胸口,站在一旁看好戲似的看著她們,不禁臉大紅。
還好他沒有取笑她,只稍微跳了一下就鉤住了魚線,用力扯了一下,鉤子就月兌開了,韓偵遞給她說︰「別急,再試試。」
「哦。」她回答得不好意思極了。
這一次是小心翼翼的,風輕把魚竿揚起時朝身後望了一眼,小心地再揚高一點,一揮,線兒揚起一個迷離的弧度,「咚」地沉入水里。揚起好看的笑正想回頭尋找韓偵,竟發現他正站在自己身邊,他清澈的眼正帶著笑意望著自己,她竟一下心慌了,忙低下了眼簾,再小小轉個角度只面對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