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快地看她一眼,韓偵又續道︰「此次識得姑娘才知姑娘確是慧敏之人,也明了孫何的眼光所在,」他頓了一下,「其實,在下也很慶幸能識得姑娘。」
風輕微仰著臉,春風有些沁人,她的眼漸漸地彎起來,嘴角也慢慢地勾起來,終于一抹笑容在嘴角展開,她側過頭好認真地看向韓偵,直到他也莫名她的表情愣愣地對上眼時,她緩緩地開口︰「你確定你的這番話是要對我說的嗎?」
什麼?韓偵一下子莫名其妙起來。什麼叫這話是不是跟她說的?難道他的表述如此不清楚嗎?
「你……不明白我說的是什麼嗎?」他有些艱難澀地問,他自覺表達清晰明了。
听他這話,風輕先是睜大眼,而後竟「呵呵」地笑出聲來,清脆悅耳,像珠兒一樣粒粒敲打上他的心。怎麼,他有說錯了什麼嗎?
止住笑聲,風輕搖搖頭,「你為孫何而來?」
有問題嗎?不是特地也是順道。韓偵點點頭。
「為此希望孫何能振作起來專心應對科舉?」
沒錯!他仍是點頭。
「所以公子就來找我說了是嗎?」這會沒等韓偵反應,風輕一個旋身,杏黃的羅裙輕悠悠地飄飛起來,她揚起一個好得意好得意的笑容,看得韓偵痴了。
「你就這麼確定蘇府就我一個姑娘?」銀鈴的笑聲輕瀉而出。
第3章(1)
你就這麼確定蘇府就我一個姑娘?風輕還記得自己的原話,還有當時傻立當場的韓偵呆呆的表情,想起來就覺得有意思。
弄了老半天他也沒跟孫何問清楚孫何心儀的人是誰,只道是「蘇姑娘」,卻不知這「蘇姑娘」有二。
後來爹爹問及她與韓偵相處的情況,她只是簡略地說了些,這時娘親過來睨了爹爹一眼說什麼門下省傍事中有意撮合與韓府的婚事,讓爹爹別瞎操心等等之類的話。風輕當時一時反應不過來,竟沒想到爹爹讓她招呼韓偵還有這層意思。
她與韓偵?唔,感覺怪怪的。
韓偵與門下省傍事中的女兒?唔,感覺更怪了。
餅了幾天韓偵果然來書院上課,每每用膳時會听到爹爹論及。前日在後院偶遇他與孫何,說是來拜會爹爹並為一題想請教爹爹,孫何似乎知道韓偵錯把她當做月白的事,顯得頗為不自在而一副難為情的樣子。韓偵仍是韓偵,似笑非笑的面容,還順道跟她要走那支桃花簪,說是替她修補。
走前孫何還吞吞吐吐半天,連臉也漲紅了,好不容易才說了句月白姑娘是不是病了。
月白近日確實是眉頭不展的,去看她時也總躺在床上,玉爐那丫頭總說是風寒,吃了藥也不見好,這會兒對著孫何期盼的目光,風輕只是淡淡說聲沒事,是因天冷所以才不出房門的。當她看到孫何頓時輕松一下的表情竟也莫名地輕松起來,轉過身子發現韓偵含笑地對著她眨眼,像是洞察了她的心事,看到她猛地紅了臉,他竟一副高興的樣子。他就那麼愛看她臉紅嗎?怪事!
不過,自韓偵來了李庶幾那些學子們就不再欺負孫何了,不過卻有意無意總會在韓偵面前賣弄文采,大有一副不把他看在眼里之勢。韓偵雖然也飽讀詩書,但畢竟身為武將,詩詞文章自是不能與李庶幾相比,不過,韓偵倒是從不與之計較。當爹爹說起此事時也頗為欣慰的模樣,說他頗有大將之風。看樣子,韓偵倒是深得爹爹的賞識,常邀請他上後院來閑聊國家社稷與科舉方面的改革等,連帶的,連孫何也成了後院的常客。也因此,風輕和韓偵也就漸漸地熟悉起來。
韓偵交抱著手臂,臉上掛著慣有的笑容,倚在回廊柱上,長長的白色秀巾垂于胸前,倒顯得十分儒雅。風輕坐在亭子里,卷起了書冊站起來沖他微微一笑,一絲陽光照到她的裙擺下方,淺黃的裙衫映襯著淡淡的白。
「姑娘,」韓偵姿勢未變,笑意深濃地開口,「春風暖人明媚無邊,可否容在下一邀姑娘同游?」
風輕負手一放,盈盈而笑,「無限春光,但求同路人。」
天氣真的很好,連風都是暖洋洋的,吹在嘉陵湖面上,碧波蕩漾,風輕感受著被微波推瀾而輕輕晃動的船身,人有一種輕飄飄的新奇感。
「我從未乘過船,若不是你,我想爹爹也不會這麼輕易讓我出門的。」她想想又說,「大多尋常百姓家里的女子是可以常出門的,不若官宦家的小姐那麼多的限制。」
「怎麼,感覺慶幸認識了在下嗎?」他笑,坐在她對面,指著桌面的棋,「姑娘可有興趣對弈一局?」
風輕三指輕捏起黑子,淡淡地掃了一眼韓偵,笑,「你該慶幸我略通琴棋書畫。」說著黑子先行落于左上。
「姑娘好口才。」韓偵白子落于右上,「卻不知姑娘如何看待自己的棋藝?」
風輕再落黑子,無半絲猶豫,「差。」
差字一出,兩人不由一笑,她再道︰「如說幸運也只是因為身處書院不免多看兩本閑書識得幾字而已,這麼想來確實不如那些百姓女子自由自在地好。」
「姑娘渴望自由自在的生活?」他進一步追問。
看著手里的棋,她思量片刻,「應說是尋求一種自在的心情。」
「自在的心情、憑感覺而擁有希冀的心情……姑娘的話頗有道理,不知是只有姑娘有此心意抑或是大多官家小姐也會有這等心情?」
「我想是大多女子的想法,或許還未來得及有這樣的想法,抑或是還未來得及想為什麼的時候便已遵從父母之命出嫁從夫,至此過著相夫教子的生活,也就漸漸地淡忘了,或者說以為最初的心情與想法也是這樣的生活了。」話說完,風輕有片刻的恍惚,一時之間似乎連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的話,這只是突然間而來的想法,就那麼直接地說出了口。
韓偵默默地看著她,眼里透著新奇的光彩,緩緩地道︰「姑娘講的……可是指愛情?」
愛情?風輕一下怔住了,是愛情嗎?只一下她有些了然,原來,她想著二哥的變化的心情,想著自己也能有的那種心情——竟叫情?!雖然她不太確定、雖然她一時不完全能理解,但卻深深地意識到這似乎與娘親說的相夫教子不同,不是什麼相敬如賓,不是什麼相處久了,生兒育女了,有了骨血的維系就自然會產生感情的說法。這樣想著抬頭看見韓偵的眼時,她又不免地紅了臉,竟不知如何答他,吞吐了一下才說︰「興許如此。」
「在下並無他意,只是听了姑娘的言辭自然而然想到的詞語,而權當姑娘說的就是一種向往或是叫情的東西,那麼听起來也確實可貴。」
「嗯。」風輕低下頭,眼只看著棋盤。
「蘇姑娘,」韓偵道,「不知姑娘可認為這麼可貴的東西是否應給予人期望,或是也會給予那些已有了期望的人以幫助而獲得這份可貴呢?」
風輕的黑子輕輕點在棋盤上沒有落下,「我道韓公子今日怎有如此雅興約小女子來這嘉陵湖上游船對弈,卻原來另有他意。」
「呵呵,姑娘誤會了。」他已略略知曉風輕的性格,明淨的心思下面不會有什麼介意之說,頗為干脆,「只是不過覺得姑娘身處書香門第卻對愛情有著自我的獨特見解,想來其他姑娘或許也會有這等希冀,一如……」他停了一下,才道,「月白姑娘,想必都會是能夠珍惜這種情感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