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跳躍聲。
掖著暗灰色的披肩,彎腰,指尖輕觸上盈盈展開的桃花面,一只縴長的手早一步鉤住簪身,並不急于拿起,中指輕輕一挑落入其掌心,拇指無意地輕撫過簪面,風輕一愣,抬眼望去,一雙似笑非笑的眼——適才那名站在酒樓門外的男子!
兩人挨得太近,能感到對方淺淡的呼吸,還有對方那太過明顯的笑意,風輕臉一紅,收回自己的手站直了身子並稍稍退後一步,「公子……這簪,是小女子的。」
男子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這張清雅的臉,她有著一雙清澈明媚的眼。他撫著發簪,有種風情的味道,身子往前傾對上風輕的紅臉,低沉的聲音輕緩地溢出︰「嗯?桃花為盟?」
風輕臉大紅,不禁往後靠一下,「公子——」
他低低地笑,然後在風輕還沒有意識到之前,桃花簪就插進她的發鬢中,衣袖輕輕地下擺,寬大的袖口劃過衣服前襟,搖搖蕩蕩。
「和孫何說的不一樣呢。」明顯的笑意,隱隱地不以為然,他越過她清澈的眼看向那粗制的發簪,又是低低的笑聲,轉身離去。
「孫何?」她不明地喃喃出聲。
「呵呵,」寬袖一甩,正對上她,退不去的浮華之下有一種雋秀的風采,他不變的隱含笑意的聲音,「難道還有第二個叫孫何的傻瓜為姑娘朝思暮想嗎?」
風輕的紅潮漸漸地退去,盯著遠去的背影,那襲湛藍的華麗直裰對襟長衫隱于人群時,她的嘴角勾起若隱若現的笑意,嗯,孫何是不是傻瓜還有等考究,不過她已經確認剛才那位公子會是傻瓜之一呢。
「四姑娘、四姑娘,剛才你和誰在說話呢?」踫巧趕回的篆香咬著香脆的香豆,含糊地問。
「啊,沒有,問路的。」風輕淡淡地道,接過篆香遞來的油紙包鴛鴦珍珠餅,只是聞了一下又復遞回篆香的手上,「你這丫頭就只會吃,大街上也沒個規矩。」
篆香干笑兩聲,復又把餅層層包好,惠餅樓的餅就是香,隔著四張油紙也能浸出香味來,讓她每次都忍不住在街上就垂涎欲滴食指大動起來。
「姑娘,今天演那一出啊?」
「今天……今天不看了,天暗怕是會下雨,還是早些回去吧。」
「姑娘——」篆香有些不舍,這可是難得出來一次,下次出來也不知會是什麼時候,她可不想錯過呢。
「好了,下次?」風輕輕柔地問,卻是不容篆香再說下去。
篆香嘟囔著跟在風輕後面,對了,她家姑娘還有一個情況就是心思轉得太快,就如今天,想來看戲就來了,可戲還沒看成想不看就不看了,唉,她怎麼攤上這麼個主子喲,可惜了她的一場好戲。
風輕也不理會她的不願意,攏著披肩,看著灰暗的天,她莫名地想起二哥的變化,想到出來時孫何喜憂的變化,還有剛才莫名的對話,心底莫名地憂傷起來。這種憂傷像一道遠遠的想象與渴望,讓她感覺有些亂,雖然如此,但靜靜地吸著冰涼的空氣,卻是從沒有過的清晰,不,確切地說應該是一直以來所以為的事情有種因為清洗過而浮露于外的痕跡,像是希望一樣,于是,她的腳步也跟著輕快起來。
母親似乎知道她出去過的事,用晚膳時有意無意地說起了女孩二七後應當多學婦德女紅,以便將來能相夫教子,她默默地吃飯沒有做聲,而旁邊的月白卻是煞白了臉,幾欲暈倒的模樣,玉爐說是三姑娘近日偶感了風寒身子微欠。父親略為皺眉倒也沒說什麼,轉過身子跟二哥說最近不要老往「廣濟堂」跑,這些日子書院忙,也讓他多多交際一下,復又重提了錢易、李庶幾和孫何的名字,說這幾人最有希望高中魁元,現在多多走動總歸是有好處。二哥含糊地應聲,背著父親無奈地對她眨眨眼。
其實大哥把書院打理得很好,而且志趣也在這方面,可以說是父親的得力助手,但二哥……父親的意思怕是希望二哥也能如大哥那樣,能安心下來為書院的擴大而努力,只可惜二哥他志並不在此。
風輕悠悠地翻弄著手里的桃花簪,中間顯出了一道裂縫,細細地延伸到桃花面下,露出了淡黃的木質顏色,心里不禁暗暗地可惜這桃花的誓約,對著銅鏡小心地插進發里——這發簪並不太合適未出閣的女子,也許,這簪本就不合適她。
輕輕地抽取了出來擱置在一邊,那淡黃的木質顏色——這桃花為盟竟就這麼壞了……
第2章(1)
天,難得地淨明,風輕思忖去園里看書的,爹爹差人來叫她,說是讓她招呼一下客人。讓她招呼?風輕有些不明就里,讓她?
掀起大廳的珠簾,看到父親正和一名年輕人說著話,看到她時,父親難得地露出笑臉,「輕兒,來,給你介紹一人。」說著起身拉過風輕,「這位是侍衛親軍殿前司韓副都檢點的公子韓偵韓公子。」
風輕半垂下眼,福了福身,低軟地說︰「韓公子。」
案親呵呵地笑,指著她說︰「這是小女風輕。」
「蘇姑娘有禮。」
「輕兒,難得韓公子來到書院,你就代爹爹陪公子在書院走走,介紹一下書院的情況。」
風輕低低地應聲,耳邊又響起父親的聲音︰「那韓公子,老夫就先辦事去了,失禮之處還請見諒才是。」
「哪里,是晚生冒昧才是。」
「那告辭了。輕兒,好好招呼韓公子。」
「是,爹爹。」風輕小聲地道。抬眼看著父親步下廳外階梯、斜長的石板道,走向了前院。收回了目光停在那人身上,看到他正含笑看著她,她不由得紅了臉,這反而讓他的笑意更深了。
他走近她,輕笑開口︰「雖然……我們有桃花為盟,但,本公子今日並不是為你而來,所以,不必拘禮。」
他說什麼?風輕睜大眼看著他,細細地消化他的話,同時意識到自己臉上的熱潮,她不由地撫上面,果真熱燙著呢。他以為……原來如此!凝著他的眼——笑意盎然地,風輕淡淡地笑,聲音清脆︰「雖然書院里以男子居多,但除了父親與兩位兄長甚少有男子如此走近,更何況是陌生男子,所以不免顯得略失唐突,失禮之處還請韓公子海涵。」言下之意很明顯,我的不自然我的臉紅並不是因為你的來到。
韓偵先是一愣,而後又笑開了,慣有的笑容不離嘴角,「蘇姑娘好口才,倒是在下自作多情了。」
「自作多情?韓公子,這……似乎扯遠了呢。」風輕仍是淺淡地笑,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姑娘說的是,那,就請姑娘帶路吧。」說著已率先走在前面,風輕看他一眼,跟了上來。
餅了別院,前面就是書院了。正西處是課堂;再往後則是面山而建的用來射、御學習之地,還保留有一些天然的樹林;東處則是書庫和宿舍。
現在他們就站在正中間,左右各有通道行于兩側之地,韓偵立于前,看著規模布局都不錯的「譽海書院」,不由得感嘆才短短的三十年「譽海書院」就有了今天如此的成就,不能不說「譽海書院」的當家人蘇院士的確有才能。
風輕停在韓偵的旁邊,問︰「不知公子想參觀書院何處?」
「隨意吧。」韓偵答,他轉過身子看著風輕,風輕也看向他,見她此舉,韓偵含笑道,「我與孫何是小時的朋友。」
「哦。」風輕下意識地應,孫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