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篆香想到什麼可能性,整個人都嬉皮起來,「你說是不是孫公子看上姑娘了啊?」
「瞎扯!」風輕啐她,這小丫頭越發膽大了,口沒遮攔的。
「哎呀姑娘,你瞧孫公子眼神多特別呀?沒準就是呢!」
第1章(2)
風輕走了幾步停了下來,想了會回頭問了那麼一句︰「篆香,很多人都說我跟三姑娘長得像,你以為呢?」
「三姑娘?」篆香微愣了一下才道,「確實是挺像的。這也沒什麼特別的呀?哪家的姐妹都會長得像的嘛,我和我妹子還像著呢。啊,姑娘干嗎突然想起問這個?」
「沒有,隨便問問。」風輕攏了一下暗灰色的夾襖,半握著拳把手縮進袖里,嗯,初春融雪的時候最冷了。
「啊,四姑娘,你說這孫公子是怎麼了,怪里怪氣的?」篆香還忘不了剛才的事,「又呆又愣像塊木頭似的,如今再加上如此古怪,想來玉爐這回定是會輸。居然說他會得省元?天下掉餡餅還差不多。」正洋洋得意的篆香話才落就發現自家的姑娘正盯著自己,怎、怎麼了?
「篆香,我都沒發現你這麼厲害呢,嗯?牙尖嘴利的?」眸子半眯著,有著星芒一樣的閃動。
「哪、哪有啊?」篆香吞一口唾沫,「這還不都是讓玉爐給逼出來的嘛。你知道她平時多厲害的啦,我若不這樣和她在一塊基本沒我說話的分。」
「有嗎?我可沒怎麼看到玉爐話多呀?安安靜靜的,和三姑娘一樣。」
「那是在四姑娘面前嘛。你沒听三姑娘也說我是安安靜靜的貼心人嗎?」這個是自然的嘛,在別家姑娘面前哪容得如此放肆。偷偷瞧一眼四姑娘,嗯,沒怎麼有表情嘛,她安下心來。還是伺候四姑娘好,三姑娘身子太嬌,也不愛說話,總是用一雙眼默默地瞅著人看,這也只有玉爐能把三姑娘給伺候好了。
「四姑娘,」篆香眼一亮,「快過來看看,這里的木簪好漂亮啊。」說著身子已經湊過去拿起攤鋪上的木制雕刻發簪瞧了起來。
把手伸出袖外,隨意地挑一支來瞧瞧,暗褐的色澤,打磨得倒還圓潤,不過其上弧線刻紋略為不平,還可以看到條狀的磨痕,端處是一支小小的梅花,開得豐艷。雖然它的做工如此粗糙,然卻也有種天然的質樸純美之感。
「這梅花挺別致的。」風輕忍不住贊道。
一听到這話小攤的大爺卻眯縫著眼樂呵呵地笑了,「這位小姐,這可不是梅花,是桃花哦。」
「桃花?」再次端詳起來,花瓣上有淡淡的三道劃痕,想來是代表著花蕊的。風輕問,「是自己刻的吧?」
「是小老兒自己做的,平日里就做這個糊口。材料都是在山上找的,省事。」
風輕再拿起另一支瞧了瞧,然後目光落在小攤上為數不多的發簪上,「啊,都是桃花呢。」雖然形態各不相同,然而都是桃花式樣的發簪。
「呵呵,這些都是我那老婆子喜歡的樣式,她呀,打小就喜歡桃花呢。」說著那張皺巴巴的老臉展了開來,和著冷風吹打在臉上出現的暗紅,居然有一種甜蜜的味道。是的,甜蜜,風輕有些吃驚地想著這兩個字眼。
「桃花為盟。」她喃喃地念著。
突地,像是感情都不一樣了似的,指月復溫柔地撫過花面,感覺到細細的紋路,還有一種神秘的情緒……那樣的質感輕刺著她的肌膚,帶著一種類似心動的情愫。風輕的眼有些悠悠地抬起來,幾乎是立即地就落入另一個人的眼神里。
他站在酒樓門口,離她……並不遠,甚至可以說是很近的,所以風輕能夠感覺得出他是在——看她!她看到他打量、探究的眼神盯著她,嘴角漫不經心地含著笑,叨念著︰「桃、花、為、盟。」
風輕一下子不自然起來,下頜不住地往里收,而篆香那丫頭還是高興地挑選著發簪,風輕想叫她卻不知如何開口,眼——莫名地又飄到對面那人的身上。
他看起來略顯浮華,隱隱地又有些張揚,和大多富家公子一樣、和大多書院的學生一樣,只是他的嘴角似笑非笑的,有淡淡的輕睨,風輕從沒被人用這樣的眼光看過,讓她感覺自己是被審視著的,她在心底里皺眉。但,無論如何這樣回視一個陌生男子的眼,這都是件不合規矩的事,復而低下頭,「這桃花簪多少錢?」
「三文錢。」大爺樂呵呵地道。
篆香看看風輕手里的簪,從腰袋里掏出三文錢來放到鋪里,「四姑娘你選這支呀?」
點點頭,她兩手捂住發簪,「看了老半天了你不挑一支嗎?」
「呵呵,奴婢平日里都用不上,再說這簪子還是姑娘戴著好看。」篆香舍不得地再次模著發簪的面身。
風輕看著篆香低垂的小臉,輕輕地笑,「自己挑一個喜歡的,這錢我替你墊著。」
「真的?」篆香一下展了笑顏,但又生怕風輕會反悔似的,忙模索著腰袋掏出三文錢放進大爺手里,胡亂從一堆發簪里挑了一支,「四姑娘,我可以嘍。」
「這樣就行了?」風輕再問。
篆香猛點頭,「四姑娘,要不我們上‘富臨戲院’听戲去?」
風輕想想點點頭。
篆香揚眉,「那我們要快點,要不趕不上了喲。」
這鬼丫頭!風輕淡淡地笑,任篆香急地拉著她走,眼角淡淡地掃去,酒樓門外進出的人來來往往,已無人佇立,她嘴角輕輕地抿,有些漫不經心。
看了一眼篆香緊捏在手心里的桃花簪,便問她要了過來想替她戴上,篆香卻道這是要替她家中的妹子買的,說是過些日子家中的妹子就要及笄了,連個像樣的發飾都沒有,想送一個桃花簪給妹子使。風輕端詳著發簪,想著篆香的妹子,模樣兒還算端正,「女孩兒及笄可是大事,這發簪你自己留著使,我不是有一對銀制的雙蝶流蘇簪,都不曾用過,趕明你就給你妹子送去。」掃了一眼瞪大眼似乎不信的篆香,風輕佯裝無奈地說,「怎麼不喜歡嗎?不喜歡那就算了。」
「啊,沒有的事,四姑娘我就知道你對奴婢最好了,多謝四姑娘。」篆香機靈地連忙跳起來謝過風輕,呵呵,這樣真的太好了,「要不,這桃花簪的錢奴婢還是自己付吧,拿了姑娘的東西還要姑娘替奴婢墊錢。」
風輕睨她一眼,「我又不缺月錢使,你自己省著錢留給家里貼貼家用吧。」
「呵呵,」篆香的眉眼都笑彎了,「四姑娘人真好。」盯著近在咫尺的戲園子,篆香無不獻媚地說,「四姑娘,待會看戲得有一段時間,奴婢想……呵呵……」
「又想吃惠餅樓的鴛鴦珍珠餅了?」
篆香喜笑顏開地點著頭,「四姑娘真了解奴婢啊。」說著別過風輕去了。
風輕無奈地搖頭,這丫頭怕是被她寵壞了。戲園就在旁邊,但她是不好一個人進去的,這多少有些不妥,她移了些步子在側邊牆外靜靜地等著。
盡避春寒得厲害,但街上卻是極熱鬧的,這個時候小書攤子特別多,隨意看去就看到四五個書攤子,听听小販們的吆喝,也大約知道是應試學子們的作品,這些她是略有所聞的,為了引起注意,這也是許多學子的選擇方式之一。
站會就覺得冷了,地氣特別重,感覺到繡鞋浸著寒意,她小小地跺著腳,兩手交握著伸到袖里,手腕一下被什麼東西硌著了,掖著袖口的手一松,那支桃花簪就順著袖口滑落進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