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發抖,是不是因為太高興見到我呀?」
香雪一听,立刻抿緊了雙唇,狠狠地瞪著他,他居然說得出這樣的話來。
鐵穆爾對她眼楮里射出的怒光視若無睹,仍含笑瞧著她,悠哉游哉地道︰
「我知道你現在說不出話來,等到你恢復說話能力時,再好好的告訴我,你有多麼高興見到我吧!」
現在不只她的嘴唇發抖,她的全身都在發抖,是氣得發抖。
什麼叫作厚顏無恥,什麼叫作裝模作樣,她今天總算是清楚的見識到了。
「咦?」他忽然詫異地道︰「你怎麼越抖越厲害呢?唉,雖然說已經是春天了,可這早晚的天氣還是冷得很,你以後晚上要偷溜出來玩,別忘記多帶一件衣服,知道嗎?」他這一番話說得既溫柔又體貼,仿佛他真的不知道她是打算逃離上都似的。
香雪原本抿緊的唇現在緊咬住,鐵穆爾越是只字不提她逃走的事,她就越是生氣。
生氣使得她漸漸恢復了力氣,她見他走到馬邊,從馬鞍袋里拿出一件毛皮大衣,回來替她穿上。
他輕點她的鼻尖,認真又帶點戲謔地道︰「記住了,水、大衣,短刀,這是出外游玩不可缺少的東西。」
她記住了,等一下她就會帶走這三樣東西。
大衣現在披在她身上,短刀在自己坐騎的鞍袋里,水嘛……她用下巴指了指他握在手中的水壺,眼中露出渴望。
「還想喝水嗎?」
她點了點頭。
鐵穆爾拔去壺塞,將壺口湊近她嘴邊。
她抬起手自己接住水壺,慢慢地喝著水,一雙眼如天邊的朝霞,因思索而逐漸變幻莫測起來。
他溫柔地凝視她,一手幫她抬著水壺。「別喝得太急,小心吐……」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她突然驚恐地瞥向他身後,仿彿他身後出現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鐵穆爾果然上了她的當,將頭轉了過去。
香雪捉緊這個機會,握緊了手中的水壺,起身往自己時坐騎奔去。
這一下倒是大出鐵穆爾的意料之外,不過,他不但沒有起身去追,反而好整以暇地席地而坐,等著她自動回頭。
丙然,不出十步,她便驚叫一聲,循著原來的步伐,步步後退,黑紗下的肩膀劇烈地抖動下停。
她去時如月兌兔,回來時卻像一只被盯上的獵物,腳步虛軟,一步比一步艱難;直到退回鐵穆爾身邊,才渾身虛月兌地倒了下來,一倒下來便趴在地上,將剛才喝下去的水全數吐了出來。
鐵穆爾托著腮,揶揄道︰
「我早就說過不要喝得太急,會吐的。」
她捧著月復部,只覺得胃正不住的翻絞,漸漸地吐出來的已不是單純的水,而是又酸又澀的酸水。
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死人?
其中一個還是沒有頭的死人,他脖子上的鮮血看來還很潮濕,顯然是剛死不久;他的頭就落在他身體的不遠處,一雙眼楮還淒厲地瞪著她,仿彿含著極大的震驚與憤怒。
她知道什麼叫作死不瞑目,卻從來沒有真正見過死不瞑目的人;別說死不瞑目的人了,她根本沒有見過死人,更何況是一下子見到那麼多面目猙獰的死人。想到這里,她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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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穆爾一听見她的哭聲,原本還想揶揄她的話立時吞了回去,起身將她輕輕擁入懷中,一邊拍撫她的背,一邊溫柔地數落她︰
「你啊,就是愛耍小聰明,你知不知道這小聰明用得不當的話,非但不能成功,反而會害死自己?」
她哭得更大聲,不但哭聲加大,雙手還握拳往他胸膛不住地捶打。
鐵穆爾嘆了一口氣,搔著頭,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
「早知道你這麼害怕死人,我就先把他們都丟進河里再救醒你,這樣我也可以少挨點揍了。」
她落在他身上的拳頭更重了。
「好啦好啦!」他收緊雙臂,以不至于令她窒息,卻剛剛好可以阻止她繼續揮動雙拳的力道擁著她,低柔地哄道︰「你要是真的這麼害怕,那我現在就把他們丟進河里,讓你再也看不到。」
他的身子剛要移動,香雪置于他胸前的手忽然疾竄向後,小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背,驚駭地道︰
「你別離開我!」
鐵穆爾低頭凝視她,目光閃動著驚喜的光芒,但隨即又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你這句話若是在昨天說,我不知會有多麼的高興呢!」
听到這句話,她握著他的背的小手突然放松,但她心里實在害怕,所以也不敢隨隨便便地離開他的懷抱。
「那些人……那些人都是你殺的嗎?」可還沒等到鐵穆爾回答,她自己就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不不不,你怎麼可能殺得死人呢?」
鐵穆爾聞言呵呵一笑。「對啊,那個沒有頭的人也是這麼說的,可是他們終究還是死了。」
听到他說那個沒有頭的人,香雪不禁往他的身邊靠了靠。
「人當然不可能是你殺死的,那、那他們又怎麼會全死了呢?」在她昏迷的時候,居然發生了這麼血腥的事情,當時她若是清醒的,只怕也要被嚇得當場昏迷。
鐵穆爾聳聳肩,並不打算告訴她實情。
「大概是分贓不均,自相殘殺而死的吧?」
「分贓不均?」她不解地重復這四個字,碧綠色的眼楮往周圍略微環顧了一圈。「哪來的『贓』呢?這里並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啊?」她自己身上也沒有佩帶什麼值錢的首飾啊!
他捧額哈哈大笑起來。
「傻瓜,最值錢的就是你啊!女人要是美到了一定的程度,那是勝過世上任何金銀珠寶的,更何況你早已超過了美的定義。」
香雪一听,又驚訝又惶恐。「你的意思是說,他們企圖……」說到這里,她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氣,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胸口,就像是怕他們突然又爬起來侵犯她一樣,身體不禁又向鐵穆爾靠緊了些。
鐵穆爾樂的用一手輕輕環住她,另一手捏捏她粉女敕的臉頰,輕聲道︰
「你現在終于知道外面不好玩了吧?要不是我隨後趕來,你就算不落入他們的手中,也要渴死在半途。」
「你怎麼知道我逃走了?」她離開的時候,明明沒有人看見啊!
他嘆了一口氣,神情有些感慨。「這得怪我自己不好,我這個人說正經話女人一向不信,說些假話,她們卻通常深信不疑,難道女人天生喜歡被騙?」
「不是女人天生喜歡被騙,而是你天生會說花言巧語。」
他一听,再度哈哈大笑越來。「這方面我倒是渾然天成,完全不需要學習。」
她咬了咬牙--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無法相信你,才要連夜逃離上都。
「我告訴你,就算你追來了也沒有用,我已經快要接近回回國邊境,這邊境時常有我國的軍隊巡邏,他們很快就會發現我;到時我會說你跟他們是一伙的,讓他們把你給捉起來,你如果不想跟他們一樣下場,最好現在就放我走。」跑了一整個晚上,應該就快要接近邊境了吧?
她能將自己根本毫無把握的話說得如此斬釘截鐵,倒是大出鐵穆爾意料之外,只是他沒有如她所預期露出絲毫惶恐的表情,因為他實在是比她清楚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
因此他托著干淨的下巴,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緊緊地盯著她看。
她不太有信心的心不禁開始緊張的亂跳。「你……你不相信嗎?」
「我很想說我相信,但是偏偏我又不願意說謊。」
香雪冷汗直流。「為什麼?」
「因為我明明知道這里離察罕諾爾已經不遠,又怎麼能睜眼說瞎話硬是說我相信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