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冬梅穿牆而出,堅持在牆外獨自綻放,她走到那株梅花前,凝視著出了神。拓跋昊把她安排至此,實在詭異至極。
不論是服侍她的宮女人數,或是服飾等級,都按著一個宮妃的標準,但誥封的聖旨卻遲遲沒有到來,這著實令她心虛難安。
類似這樣的宮院總共有四座,拓跋昊即位以來,一直沒有立妃,唯一的一個便是她,然而她卻在新婚之後戲劇性地被貶到飛龍院當養馬奴。此後,發動對遼戰爭,這期間他或有新寵,卻一直沒有誰受到封賞,大夏後宮也就一直這麼空著。
現在賞給她驪院,按道理,這形同受封為妃,但聖旨到了晚上依舊沒有到來,現在月亮已爬至中天,今天想要接到聖旨已經是不可能了,她在驪院左右徘徊,終于按捺不住地走到院外的小花園,不知不覺站了許久。
一雙大掌突地自黑暗中伸出,將她壓入一個廣闊的胸膛,拓跋昊的唇隨即壓了下來,迫不及待地探入她口中,品嘗誘人的芳香。
「皇上……」直探深處的舌尖巧妙地撩撥她內心深處的火焰,迷人的男性氣息,火燙炙人的熱吻,讓多羅冰嵐更加迷惘。
「在這里想些什麼?」輕柔卻強勢的吻沿著她白皙縴細的脖頸下滑。她踮起腳尖,拓跋昊高貴的黑貂大衣里透出的溫暖吸引她向他的胸膛貼近,她的小手繞過背後攀住他寬廣的肩膀,以略帶喘息的語氣問道︰「皇上,皇上安排我住進這兒……」
話未說完,立即又被他的唇霸道地堵住。「不許問,朕自有安排。」今天在書房好不容易以強悍的態度駁回群臣聯名請求立野利元榮之女為皇後的奏折,現在的他只想好好在這個柔弱無骨的身軀里恣意放縱,別的什麼也不想。
轉眼十多天過去,多羅冰嵐等不到受封的聖旨到來,拓跋昊卻在每天晚上駕臨驪院寵幸她。感覺上,他對她的依戀似乎在與日俱增,但那只是感覺上,于言語方面,他始終拉不下帝王的顏面,驕傲得很。
這天,她坐在驪院的滴水檐下,望著天空飄下的細雪,感覺十分茫然,她不知道這樣坐在階上望眼欲穿地等待拓跋昊的出現,是否意味著自己已然陷得極深。
她曾經很喜歡很喜歡拓跋昊,那個在湖畔奪走她初吻的少年,最初被廢到飛龍院養馬時,她還很小心翼翼地為他保留這份感情,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摒除對自己姓氏的厭惡,將她接回宮。
但是,五年過去了,曾經熾熱的感情在歲歲年年中逐漸消逝,直到飛龍院初見,他完全陌生的眼光使她徹底死心,她知道拓跋昊這輩子再也不會接受她了,包括現在的寵幸,應該也只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吧!如果自己當真以為這其中有某些感情的存在,那她無疑是在重蹈新平的覆轍。
新平死了,曾經獨寵于她的拓跋昊卻一點也不在意,如果自己死了,拓跋昊也會無功于衰吧?
她希望自己像一具無情無欲的木偶,任由拓跋昊擺布,一旦他厭倦了,想丟棄了,自己也不會感到任何的傷痛。
向一個命中注定要擁有三宮六院的皇帝要求永恆不變的愛情是一件極端危險的事,不幸的是,她覺得自己似乎正在緩緩踏入這個境地。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喚回她失神的心智,她茫然的眼神逐漸凝聚,望向一張久違的熟悉臉孔。
「仁翔哥哥。」驚喜的發出聲音的同時。人也已經跑到他的眼前。
「冰嵐……」多羅仁翔相當激動,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向拓跋昊請求,希望能來見她一面,沒想到拓跋昊一口便應允,還特別準許他有空便可以來探望。
兩人坐在滴水檐下談了起來。
「冰嵐,你……過得好嗎?」
多羅冰嵐淡淡一笑,「比待在飛龍院養馬要好得多。」只是心境上卻不如在飛龍院時來得恬靜。
多羅仁翔看起來雖然粗獷威猛,但其實心細如發,他看得出多羅冰嵐眉目間藏著一股淡淡的憂愁,想來也是為了皇上遲遲示封之事煩惱,他今天之所以會來,主要就是為了這件事。
「冰嵐,我也不跟你兜圈子,我是想來問你;皇上有沒有說,他到底打算怎麼安置你?」
多羅仁翔的直爽豪邁往往會讓人嚇一跳,不過,多羅冰嵐早已經習慣,她澄澈的雙眸望向他,語氣里沒有多羅仁翔想像中在乎。
「皇上從來也沒有提,也許……他是想就這樣一輩子把我放在這個地方吧!」
「你願意這樣嗎?就這樣一輩子被皇上放在這里?」
她微微地扯出一抹笑。「不然我又能如何呢?」她的命運從來都是任人擺布的,從被選為拓跋昊的皇後那一刻起,她就成了一個傀儡,只能束手無策地任人擺弄。
多羅仁翔聞言,忽然激動地將雙手搓在一起,臉頰微微地抽搐著。「但是皇上他……他就快要立後了。」
像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她一張臉在瞬間變得慘白,平靜的眼里出現了痛楚,她想假裝毫不在乎,縮在大衣里的雙手卻劇烈地握緊自己的雙臂,天氣並不很冷,她卻打從心底冒起森涼的寒意。
太快了!她知道拓跋昊不可能會例外,他是大夏國的君王,總有一天得立皇後,就算他目前並無意願,但是立後是國家大事,群臣不可能放任不管,她知道這一天終將到來,只是沒料到來得這樣快。
她站了起來,迷茫地望著輕飄飄的飛雪,表情透著說不出的絕望與悲戚。一旦立了皇後,拓跋昊定會減少來探望她的時間,這座驪院,也將成為一座冷宮,那麼她的處境將會比在飛龍院還要淒涼,因為這兒除了宮女、花草之外,再無其他。
在飛龍院,還可以看見其他人,心情不好時,還可以跟馬聊聊天,甚至可以為了要讓馬兒跑得更順,騎著馬暫離飛龍院,到其他地方紓解心情;而在這兒,等于失去了所有的自由。
她越想越覺得難過,多羅仁翔是想來告訴她這個事實吧!但縱使知道下場會是如此,她又有什麼辦法呢?
雪中的多羅冰嵐分外的明艷動人,多羅仁翔不願她這麼一朵嬌艷的花在驪院里凋零,落得孤芳自賞的命運,他心中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卻遲遲不敢提出來。
「冰嵐……」他走到她身後,欲言又止地搭上她的肩膀。
縱使心中充斥著滿滿的悲哀,她依然敏銳地察覺到多羅仁翔似乎有什麼事難以啟齒,他心性爽直單純,心里一旦有事,言行舉止便會開始變得猶豫。
她頭也不回地問︰「你今天來找我,應該不是專程來告訴我皇上將立後的事吧?」
搭在肩上的手僵住,多羅仁翔干脆把她的身體扳轉過來,正色地道︰「我想帶你離開這里!」這就是他今天來的最主要目的。
多羅冰嵐的眼在剎那間出現一片空白,多羅仁翔凝視她的眼充滿了豁出去的認真,令她有點喘不過氣來。
「仁翔哥哥,你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你是統領十二監軍司的大人……」
多羅仁翔堅定地打斷她的話,語氣里沒有一絲留戀。「那都不重要!冰嵐你听好,我曾經說過要保護你一輩子,絕不讓你受到傷害的,記得嗎?」
「記得……」那是他剛剛擔任她的護衛時,用極度認真的表情說的,當時她還很小,只覺得他的表情太過認真,認真到令她想笑。
他的確一直把她保護得很好,直到她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