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薇嘴一撇,一副要你來多事的神情,目光卻殷切的望向完顏徽。
完顏徽轉向南宮宜,期盼自他眼中看到不願意的訊息,然而見到的只是一雙毫無情緒的眼,再往下看見被緊握在他手中的完顏薇的手,心中因為再度的明白他的選擇而涌上難以形容的苦澀。
「就這樣吧!下個月十五讓你們完婚。」說完,不忍再看兩人濃情蜜意的模樣,完顏徽摟著莎理古真,昂然地離去。
那一刻,南宮閉上了雙眼,壓抑住心中強烈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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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衣殿
一群著透明白紗的舞伶,像一只只白色的蝴蝶,翩然地隨音樂起舞。
她們曼妙的身材,玲瓏的舞步,卻完全無法吸引完顏徽的注意。
完顏徽如同一株傾倒的大樹,無力地躺在龍椅上,椅背裝飾的金色小龍栩栩如生,恰好與坐在其上,委靡不振的君王形成強烈的對比。
即使用手臂緊貼著額頭,也無法將盤踞在他腦海的容顏揮去。
白天勉強偽裝的剛強,到夜晚卻變得脆弱不堪,特別是滿地的月光,讓人更清楚的記起沐浴在黃色光暈下的那一張臉,是如何猝不及防的進駐他內心。
嘴角扯起一抹嘲諷的笑,為何再多的酒也無法澆熄心中的愛火?再多的酒也無法讓自己暫時忘了他……一聲發自胸膛深處的怒吼奔出口,酒杯隨之摔出,匡啷的滾到舞者面前,止住了她們令人心煩意亂的舞步。
舞伶一一跪地,誠惶誠恐地道︰「皇上恕罪。」
「你們……有什麼罪?」煩悶地揉著額際,他無力地問著。
舞伶們面面相覷,揣測著完顏徽的心意,一時答不上來。
「回答我呀!」陡地暴起的聲音震動整個宵衣殿,舞伶們嚇得縮成一團。
沮喪地換了個姿勢,完顏徽揉著自己隱隱作疼卻又無比清醒的額頭兩側,問著︰「你們是女人,不是男人,你們應該比他都知道怎麼取悅我才對……」
他?無數個疑問在舞伶腦中回蕩,卻始終無一人有勇氣抬起頭來答話。
要怎麼才能退去這蝕人心骨的滋味,是不是非得要等到精力全部散盡,再無一絲思考能力之時……是的,一刻也好,能讓他暫時忘了那張臉
「一個也不許走!」陰鷙的雙眸如劍出鞘般掃射著驚慌的舞伶,他需要她們來把精力耗完。「我要寵幸你們,好好的寵幸你們……」
陰暗處一雙眼說不出有多麼埋怨地注視著兀自沖刺的身體,因為南宮宜,連自己也淪為泄欲的工具了。
她曾經引以為傲,只有在看著她時才會浮現的一絲感情,在南宮宜出現後,徹底消失無蹤了。
她清醒地明白,君王對她的寵愛已一去不返,而倍受冷落的委屈,她要悉數算到南宮宜頭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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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真的是很奇怪耶……」完顏薇坐在完顏徽的龍椅上,肆無忌憚地翻著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折,毫無心機的眼中充滿疑惑。
成堆的奏折,無言地等著主人垂憐,龍椅的主人卻像是厭倦了這一切似的,忽然拋棄了它們。
宵衣殿旁的偏殿經過一番整修,面貌煥然一新,惟獨那張代表至高無上權力的龍椅蒙上了一層薄灰。
全女真國只有完顏薇一人敢明目張膽地一坐上去,只要不被宿敵完顏翰瞧見,就算是完顏徽本人前來,至多也不過就是責怪的看她一眼,頂多再加上一番無關痛癢的說教而已。
可是,自從即位以來,一直戰戰兢兢、全神貫注打理政事的皇兄,卻在一夕之間變了模樣,鎮日沉迷在酒色歌舞中,連未曾缺席的早朝,也已經連續一個月不見人影。群臣托了完顏翰去宵衣殿,結果卻被擋在殿外,就連以前可以任意進出的她,現在也成了吃閉門羹的一員。
完顏薇稚氣未月兌的目光傾慕的看著左手邊振筆疾書的南宮宜,說不出有多麼感激的道︰「還好有你幫忙料理政事,不然我們女真國可能就要垮了。」
南宮一目十行地瀏覽奏折,對完顏薇隨口而出的言語感到不以為然。
「薇薇,注意你的語氣,這些話此後不可再說了。」
「為什麼?」
她側過臉,無比嚴肅地凝視著完顏薇,腦海里浮現的是昔日父王意味深長的諄諄教誨。
她指著堆得高高的奏折問︰「這是什麼?」
「奏折。」
「如果不把它堆疊的這麼整齊,它會怎樣?」
「會垮掉!」
「這就對了!」她贊許的微微一笑,繼續她的誘導︰
「薇薇,女真國就像這堆疊的奏折,你跟你皇兄就位于這奏折的最頂端,之下是你女真依其權位貴重分層而立的人。這些人依照他們的本分職責,循規蹈矩地守在他們的崗位;若是這些人不守規矩,想要越權而上的話,這個國家就會產生動亂,下面一亂,你跟你皇兄就不能安穩地處在最上方。
同樣的,你也必須守你的本分,言行舉止都應該符合這個位置的標準,同時必須更嚴謹的要求自己;你不能像別人一樣,隨口愛說什麼便說什麼。
平民百姓的一句話,人們只會一笑置之,因為你女真國有太多的平民百姓,他們的話大多被當成沒有意義的詞匯。可是你不同,你是皇戚貴冑,底下有無數的眼楮在看著你,你的一言一行是他們的指標,你無心的一句話在旁人听來會具有很多不同的意義,心存正直的可能一笑置之,心懷不軌的,卻可能以你不當的言語來作為犯上作亂的理由……」她稍頓,讓完顏薇慢慢去消化這些話里的意思。
一向驕縱又頑劣的完顏薇努力地思考這些話,有點崇拜,又有點茫然。
這些話其實她早就不知道從完顏翰那兒听過多少遍了,只是每當那家伙嚴峻著一張臉,開合著冷硬的兩片唇瓣,說著她根本就不想懂的大道理時,她就忍不住想抱頭逃之天天,幾乎是直覺地就將他的話擋在自己的耳朵之外,不讓它有機會進入自己的腦袋之中。
可現在這番話,出自于她一直傾慕的南宮宜嘴里,倒是很快地听人她耳中,她開始細思這話里深沉的涵義。
「所以,我們再回到你剛剛說的還好有我在,不然女真國就要垮了的話,你知道嗎?這話可能為我們兩個惹來殺身之禍。」
完顏薇一驚,純淨無瑕的金眸倏地睜大。「哪有這麼嚴重?」
她點點頭,神情里沒有一點嚇唬人或開玩笑的意思。
「第一,我原是個可能隨時被處死的戰犯,只不過因為你的垂愛而讓我有機會成為駙馬,甚至幫忙看奏折,對我這等遭遇眼紅的人,想必是睜著他們銳利的雙眼,隨時隨地準備抓住我的把柄,一腳把我踹入地獄,你說出的那句話,就剛好給了他們以‘陰謀圖政,居心不軌’的罪名把我從駙馬的位置上拉下。」
完顏薇一反平日的嘻皮笑臉,似乎也隱約感受到這番話其中的嚴重性。
「第二,依你的身份,居然說出‘女真國就要垮了’這種字眼,-尤其是在你皇兄突然撒手不管政事的敏感時刻,那麼有心人士就有了羅織罪名的借口……」
「什麼借口?」
「你妖言惑眾,企圖擾亂民心,我問你,是否曾經有人因為這樣而斷送性命的?」
完顏薇側頭一想,誠實的回答︰「有啊,而且還牽連了好多人,都殺得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