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屏息,暗暗流著冷汗。
千鈞一發之際,竄出一道黑色勁裝的身影,迅速把老人推開,眼看著他就要代替老人挨馬蹄踐踏,馬上的主人出乎意料地收緊韁繩。
白馬受阻,馬頭高揚在半空,不悅地發出刺耳的嘶鳴,馬上的主人若非技巧高超,只怕也要自幾乎垂直的馬背上滑落。
她投有滑落,成功地控制住馬兒,四下一片靜寂,是風雨欲來的前兆。
她揚手阻止企圖向前逮捕人的錦衣衛,半透明白色紗中下的嘴唇抿緊,一雙奪。人心魄的眼,自馬上審視那個身著黑色勁裝的人。
他直視她,凜然無畏,目光炯然。
她也直視他,英氣逼人,目光森寒。
氣氛僵滯,兩雙眼一上一下互相較量,有著不相上下的氣勢,都企圖以眼神征服對方。
她身著白色道袍,頭扎白色佛中,兩綹青絲垂至胸前,兩道眉毛細致修長,直畫至鬢邊;睫毛下的一雙眼,瑩亮閃爍,璀璨如星。
年輕人一身黑色,飛雪降在他身上,襯出他凜冽剛強的性格,責難的眼,射出撼動人心的光芒。
一黑一白,較勁地對峙著。
有那麼一瞬間,昭仁公主幾牢J不由自主地卷進那對深不見底的漩渦內。
她心念一動,但覺此人非比尋常。
他長發束在腦後,幾綹亂絲在風中飄搖,看來十分倨傲的下巴,爬滿新生的刺須,昂然立于馬前,身材十分魁梧高大,有關外氣息,靜靜立在雪中,卻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氣勢。
他自飄搖的發絲間凝視她,銳如蒼鷹的眼,帶著輕鄙、蔑視、不齒的光芒。
就是這種氣度、這種眼光,引來昭仁公主紗中下嬌美勝花的微笑。
很好!她的笑容里有贊賞、有驚訝,更多的是發現有趣事物的欣喜。
「你敢擋我?」聲音嬌脆如鈴,卻掩藏不住其中的殺戮之氣。
她撩起右手白袍,露出賽雪的手腕,也露出纏在她腕上那一條觸自驚心的青色皮鞭。
皮鞭又細又長,色如青竹,在她手上,恰如一條青竹絲盤繞其上。
青竹絲,嬌美鮮艷,卻具有最致命的攻擊力,她這樣一個人,配這樣的東西,真是恰如其分。
她顛倒眾生的淺笑,揮出致命的一鞭,等著看她精心用毒蛇液浸泡的鞭子,到底會產生什麼驚人的效果。
然而他不慌不忙、不躲不閃,同樣帶笑的準確伸手接住,凍結了馬上那個美麗又邪惡的微笑,將皮鞭繞在手上一圈,與她展開拉鋸戰。
她一驚,臉色極為難看,一扯再扯,弄得幾乎人仰馬翻,卻徒勞無功,座下的白馬,奮尾揚蹄,發出竊笑般的嘶鳴。
沒有給她惱羞成怒下令錦衣衛捉人的機會,男子假意放松,讓她以為有機可乘,施足全力,再用力一頓,反作用力成功地將她拉離馬座,騰向半空,眼看著就要倉皇落地,男子卻躍身漂漂亮亮地接住,兩人平穩落地。
「好!」人群中忍不住爆出喝采。
昭仁公主尚在男子的掌握之內,縴巧的身體在他壯實的臂彎中,輕若鴻毛。
淡雅的梅香自她身上飄出,男子惑于這沁人的氣息,不禁俯視懷中潑辣的小東西,剛巧踫上她揚起的雙眼,晶亮如緣葉上的露珠,不覺一震,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緩緩上升。
黑衣男子生平第一次跟女孩子這麼靠近。
昭仁公主霍地扯去臉上紗巾,露出一張扣人心弦的臉。
她五官精致雪白,完美至極。兩頰因寒冷而添了兩抹玫瑰色,朱唇本是小巧紅艷,如今卻因憤怒而緊抿,雙眼怒睜,卷長的睫毛因激動而顫抖。
他心神為之所奪,表面卻不動聲色。這樣一個貌比觀音,氣質空靈、神韻聖潔的女子,竟有一顆與外貌背道而馳的心腸。
她悍然揚手,眼看著就要打上他的臉,卻被他早一步截擊,穩穩地扣住,只用不到一半的力量,就使她玫瑰色的雙頰變成慘白。
男子稍一用力,將她扯到自己面前,托起她尖細的下巴,凌厲的眼神狠狠地盯住她。
那令人懊惱、卻有著獨特魅力的眼神困住她,狂野、充滿強制性的氣息隨著急促的呼吸傳人鼻中。她微愣,心口狂跳,只覺那兒有股吸力,蠻橫地把她的力量全盤吸走。
他研究般地注視,眼神如刀,帶點輕狂地一一掃視她的五官,最後停留在她微微蠕動的唇上。
她震顫,竟有種被的羞窘。
但他卻像是突然失去興趣似地松開了她。
「可惜!」他吐出如冰珠子般冷硬、帶著輕鄙的語氣。
她踉蹌後退,怎堪他言語如此羞辱,憤怒地向前,一只手又不由自主的揚起,這實在是——個習慣,以往在宮廷,稍不順心,便舉起手臂狠打宮女,打來得心應手,因為她們通常都僵立原地,不敢擅動。
哪里知道有一天,會有這麼一個克星,洞悉了她的舉動,還不任她擺布,再一次控住她的手,忽然左右開弓賞了她兩巴掌。
眾人抽氣地驚住,連錦衣衛也愣住了,而她,更是震驚的瞪大雙眼,撫著燒辣的雙頰,呆立在原地。
他嘴角扯著活該的笑,眼底沒有一絲暖意,在眾人都還來不及反應之際,身形一躍,翩然離去。就像他突然闖出來時一樣,動作迅捷,平空出現,平空消失,沒有人看清楚他從哪邊出來,也沒有看清楚他從哪個方向消失。
錦衣衛們這才回過神來,紛紛跨上馬,準備去追。
「不必追了!」昭仁公主揚聲制止。
她紅腫的臉,進著寒光。
四周死寂,下跪的人多了一些,是那些原本趾高氣昂、囂張跋扈的錦衣衛們。
「屑下們該死!」
每個人都惶惑不安,都感大禍臨頭了。
昭仁公主粉拳緊握,下唇緊咬,直至滲出血絲。
她森寒地望著前方黑衣男子消失的方向,不發一語。
雪愈下愈大,一片模糊中,只見她晶亮的眼因過度憤怒而瞠大。
「公主,是否讓屬下即刻回京調派更多的人馬?」其中一名錦衣衛趨前,自以為聰明地問道。
咱!青鞭冷冷揮出,將發言的那人掃出她的視線外。
那人中鞭,當場昏厥,臉色黑青,是中劇毒的徵兆。她緩緩收鞭,咬住被風拂起的一繼發絲,在心中暗自發誓︰天翻地覆,也要把你找出來,剁了你的骨,挑了你的筋!
她翻身上馬,逕自往南郊而去。
第二章
雲石庵是南郊外靠山的一棟建築物,歇山頂、夯土牆,是座古樸有味的小庵廟。
庵前的木門打開,迎接昭仁公主的是一個妙齡小尼姑。
「雲松師太呢?」蒙著面紗的臉,威儀地問著。
「在後院。她讓公主先念完桌上那本經,再到後院找她。」
眼楮觸及一塵不染的供桌,她浮躁地向前,拿起供桌上的經書,跪在草席團上,舉起木魚槌,煩亂地敲著。
她哪里還念得下經呢?腦海里全是那個男子的影像,直到現在,還恍如在夢中。
是真的嗎?
她被打了,當眾地被打了,她甚至還沒完全看清他的臉,只記得那雙眼楮,天塌下來也無所謂的眼神,鎮定卻諱莫如深。若不是答應雲松師太的時間不能延緩,她翻開北京城的每一寸土地也要把他找出來。
她要剖開他的心!
她要挖出他的眼!
她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公主,請平心靜氣。」小尼姑在一旁提醒,木魚都快被她敲壞了;
懊死的!她在心中破口大罵,連這小尼姑也來惹她生氣。
「不念了!」木魚槌一丟,撩起裙子起身。
「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