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自何時起,爸爸、媽媽不再回來,姑姑帶著他們搬離大屋,來到現在的家,那一年她七歲……爺爺也變得很消沉,總是一個人悶悶地飲茶,後來不知道為什麼?連爺爺也不見了……
印象中,那個大屋是多變的,可能因為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人在進出吧!而惟一不變的,是石靜姑姑。
打從她能記住泵姑的容顏開始,姑姑便一直是這樣,雍容典雅又溫柔,每一個動作都有她獨特的韻味,就連生氣時都能保有高貴的儀態。奇怪的是,她天天跟在姑姑身旁耳濡目染,卻絲毫無法汲取她的氣息半分。
她天生就好動,喜歡一切新奇刺激帶有冒險性的活動,縱使姑姑因為受到爺爺強烈譴責而不得不對她施以嚴厲的管教,但最後仍是宣告失敗。如今,她高出姑姑整整一個頭,再也不可能成為一個小女人了。
偉帆呢?爺爺去世後,他不再受到壓抑,巨蟹座溫柔愛家的本性就開始顯露出來。
爸爸、媽媽到哪里去了?每當他們兄妹倆這麼問時,姑姑總是一臉憂傷地沉默著。直到偉帆國小畢業那天,姑姑帶著他們到一個人煙罕至的山上,山上長滿比他們個子還高的青草,看見了寫著父親白石家以及母親名諱的墓碑,他們才恍然明白了一切。
日子仿佛一夜之間來到現在,不知怎麼的,他們就這樣長大了。習慣拋開以前、現在,總是想向前走的她,對白家的過去並沒有探索的興趣。
倒是偉帆,在漸漸知道自己原來是曾經顯赫一時的黑道老大白石家之子後,思想上開始有些不同。他似乎有這樣的傾向,想借著與黑道的接觸,慢慢走回白家以前的路子。
為此姑姑頗為憂心,她倒是一派樂觀,像偉帆這樣優柔寡斷的個性,去闖闖江湖也好,有助于他的成長。
「走!偉蓁。」白石靜擦著嘴角,拿起外套催促著她,「偉帆,家里拜托你。」姑姑隨時隨地都是謙和有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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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車行駛在往百貨公司的路上,為了讓姑姑放心,她刻意將速度放慢許多。
「偉蓁,你有空得多留意偉帆,姑姑雖然不反對他跟黑道接觸,但偉帆你是知道的,遇事總是太過優柔,危險來了又只會慌張得自亂陣腳。姑姑教他的防身術,從小練到大,還是練不會,這樣也敢跟人家行走江湖,實在教我提心吊膽。」
「姑姑,你放心好了,白偉帆說到、不一定會做到,做了也不一定會持久,等遇到困難,他想不出法子,自然就會斷了念頭。」
白偉蓁對親哥哥總是連名帶姓地叫,白偉帆也不以為意,反正她的行為總是坦率而不加修飾的。
這條路擁擠如常,不過因為放假的緣故,走在路上的人們倒是多了幾分悠閑。
敏感的她突然察覺姑姑的表情似有變化,她的眼光逡巡著已經倒退的景物。
「姑姑!」
白石靜顯得有些不安。
「怎麼啦?」她再問。
「沒什麼。」雖然這樣回答,但是白石靜的眼光卻變得幽遠而深邃。
會是他嗎?
腦海中的思緒不禁倒轉回從前的一幕——
「如果你堅持走這條路,那麼我就永遠不再見你!」堅毅而不容許反駁的語氣。
「石靜,你知道我必須這樣做。」懇求諒解卻有著比她更堅定的決心。
「我了解了!」她轉身,就此走出他的生命。
殷樺,那即使在夢里也不曾忘記的名字;愛他有多深,恨他就有多深的殷樺。
「姑姑!泵姑!」白偉蓁推了推她。
「啊……」回到現實,她不是一個人這樣走過來了嗎?
「到了。」白偉蓁有點不放心。
白石靜開門下車。
「姑姑,晚上我來接你。」
「不用了,偉蓁。我跟其他專櫃小姐約了下班吃飯,大概會很晚回家,你們不用等我。對了!記著看著偉帆點……」
「知道了。」
看著姑姑像個貴夫人般走進百貨公司大門,白偉蓁不禁有些愧疚。這麼美麗典雅的姑姑到現在仍是單身,都是為了要扶養他們兄妹倆。以前不知道有多少痴情漢捧著大把、大把的玫瑰到家門口向她示愛,但她始終都不為所動。
「別人不會疼我們白家孩子的。」這是她常說的一句話。
泵姑,他們兄妹倆惟一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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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剪到這兒吧!」
白偉蓁抓起頭發,對著鏡子比畫著。
「不行。」娟娟搖著頭。
「為什麼?」
「姑姑特別交代過,以後不許你剪那麼短的頭發。」
娟娟這樣說著,然後開始了她的修剪工作。
「娟娟,你說看看,剪短發有什麼不好!你看、你看,這雜志里的模特兒,哪個不是時髦又俏麗的短發呢?」
「抱歉,小姐。」娟娟好脾氣地提醒她,「那是因為你剛好翻到短發的部分,請往前翻,前面都是長發女郎。」
「唉!」她一臉灰頹,「你想嘛!頂個大波浪頭去灌籃或者踢足球,那能看嗎?一想到流下的汗水,就有種快要被淹沒的感覺。」
「呵呵!」娟娟移動剪刀的手像振動翅膀的鳥兒一樣靈巧,「誰又要你頂個大波浪頭啦?姑姑的意思是說,至少看起來不要像個男生。」
「我真的看起來像個男生嗎?」她指著自己,疑惑地看著鏡子。
「不是看起來像,是根本就是個男生;不過,是個漂亮的大男生。你知道姑姑的意思嘛!她其實是擔心你沒人追吧!」
「娟娟,你老實說,結婚真的好嗎?」
一問到這個,娟娟就滿臉幸福的痴笑,毋庸置疑的,她愛死婚姻生活了!
算了、算了!還是不問的好,免得娟娟又要把她跟她老公從認識到現在的點點滴滴,像電視連續劇一樣的播放出來。
「娟娟,寶貝今年上幼稚園了吧?」
提到她的小寶貝,她更是眉飛色舞。
「對啊!對啊!你知道他第一天到幼幼班時,我有多緊張嗎?我跟老公兩個人陪著他……」
從鏡子里看著娟娟,時光仿佛又回到國中時代——
那時她們總愛坐在操場邊的榕樹下聊天,因著某一種奇怪的互補作用,好動的她一直都很喜歡內在、外在都很溫柔嫻靜的娟娟。
娟娟喜歡看漫畫、小說,研究血型星座;她則是非常男性化,特別鐘情于各項運動。每到體育課時間,她就像只放出籠的鳥兒般,跟一大群男生嬉戲于陽光下;娟娟由于個性靦腆害羞,總是一個人躲在樹下看漫畫,等到她玩累了,回到榕樹下,娟娟便開始把她在書上看到的加上自己的心得一一對她闡述。
那是一種激烈後突然靜謐的感覺。
娟娟那時就像現在這樣,一副宜家宜室的小女人模樣,說話總是帶著女生特有的浪漫與憧憬,言行舉止十分得體;看到心儀的男生會臉紅心跳,會不斷地想把心里的感受對她傾訴,或許這才叫女生吧!
看看她,不愛留長發,總是跟男生們稱兄道弟、玩著女生們不愛玩的東西;縱使看到心儀的對象,也覺得他們就像其他人一樣,可以用很輕松的心情跟他們成為朋友。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即使有心想發展出什麼特別的情感,但最後都轉變成普通的友誼。所以她有一大堆談得來的男性朋友,但就是沒有一個能深入交往的對象。
「這是射手座的通病。」娟娟從以前就這麼對她說︰「你在冬天寒冷的季節出生,你的性格有狂風猛吹般的快速,溫和之中又帶著激烈,心胸開闊而具有強烈的感受性,態度是明朗生動且具有鼓舞性的,具有愛好自由的強烈天性,反應快速,所有舉動均依著細膩的感覺而行,剎那間的吸引到後來常轉變成永恆的友誼。對任何事都充滿好奇心,若發現可以狩獵之處,必如滿弦之箭瞄準獵物,生命過程中的目的永遠是最重要的,一加一為什麼等于二?吸引你撞破頭去尋求的絕非答案,而是那個具有挑戰意味的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