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里,總好過留在房里同大哥大眼瞪小眼。……這麼想,應該沒錯吧?她不太確定地暗忖。一旦產生這種猶豫遲疑的心思,其結果也只能是越想越煩,蘇毓秀當然不能例外。
最終,她用力地甩甩頭,明智地選擇不再去想。可睜開眼楮後,她的表情卻丕變,眸中流露異色。
看了一邊的悅己,她很快地恢復正常,突兀地說︰「悅己,我要吃酸梅,你快給我拿去。」
悅己瞧瞧剛放下的那尾箏,流露出不太甘願的表情,輕輕咕噥道︰「要吃什麼,也不早說!」
蘇毓秀明明听到了她的叨念,卻故意不解地問︰「悅己,你說什麼?」
「不,不,我沒說什麼。」悅己笑得有些牽強地否認,「我是、我是想,小姐突然想吃酸梅,是不是,是不是……」她支支吾吾地一時接不下話,好不容易靈光一閃,便大叫道,「是不是懷孕了?」懷孕的人喜歡吃酸的,嗯,她這話沒說錯。只是好像還有點不對勁,是什麼地方呢?
蘇毓秀的嘴角微微地抽搐一下,她冷冷地看著悅己,不語。
因為她直接清冷的目光,悅己很快地投降,道︰「好了,好了,小姐,我知道我的笑話很無聊啦。」她努努嘴,笑容是少見的僵硬。哎,誰叫她明知道小姐和連少爺沒圓房,還說出那番話,真是蠢得自己往刀口上撞。悅己懊惱地敲敲自己,選擇領命而去。
待悅己的身影漸漸消失後,蘇毓秀用一種更銳利的視線看向右斜方,平日里軟軟的音調變得硬朗起來︰「那邊的姑娘,請出來吧。」
話落後,仍是一片寧靜,唯有一陣冷風吹過,幾片竹葉翻滾著卷落。
此外,什麼反應也沒有。
但蘇毓秀並不急躁,也不難堪,她嘆口氣,淡淡道︰「姑娘,你確實躲得很完美,但是你沒發現陽光早就出賣了你嗎?」這麼明顯的影子映在地上,她想當作沒看到也不行。而且,從那體型來判斷,她以為來人是個姑娘。
這回總算有了動靜。一個身穿黑色夜行衣,臉蒙黑巾的女子出現,最聳動的是她的左手握著一把劍鞘精致秀氣的長劍。雖然劍未出鞘,卻已夠程度嚇到蘇毓秀了。
雖然在舉止神情上,她仍表現得沉穩鎮定,但心中早已慌成一片。因為出現的並不是她預想中的人,她以為不是大嫂溫水柔,就是管事杜若霖,誰知兩者皆非,來者居然是個不速之客。她很慶幸她遣開了悅己,要是她在,恐怕會做出一些令人心痛的傻事。
幸好!只是她也該想個月兌身的辦法才行。
「這位姑娘,不知蒞臨風馳堡有何指教?」她努力地維持平常的姿態,力圖不引起陌生人的警戒。
「沒什麼指教。」那蒙面女人抬手用劍柄指向她,冷冷道,「只想請司徒夫人你跟我走一趟。」
司徒夫人?蘇毓秀的心微微一顫,放心了幾分,「姑娘,我想你認錯人了,我並不是司徒夫人。」
她的解釋卻換來陌生女人冷漠的哼聲,她顯然並不相信蘇毓秀的言辭,「你別想騙我!我調查過,司徒胤的妻子長得柔弱可人,最喜歡穿青色的衣服,而且她每日都會來竹園散步。不是你還有誰?」
這下,蘇毓秀全明白了。女人真正想找的不是自己,也不是大嫂,而是大伯司徒胤。她大概是想用大嫂來逼大伯就範吧。而自己偏偏這麼倒霉,長得柔弱,穿了青衣,又那麼巧地來了竹園,似乎無論再怎麼解釋,對方也不會相信了。
但此時的情況,除了解釋,她也別無選擇。蘇毓秀嘆口氣,道︰「姑娘,我真的不是司徒夫人,我夫家姓連。」明知無用,她也唯有試試看了。
「你是連夫人?」女人譏誚的笑聲傳來,「司徒夫人,你說謊也不打打草稿嗎?誰都知道連二夫人嬌蠻任性,高傲冷漠,你這個樣子像嗎?」
嬌蠻任性,高傲冷漠?蘇毓秀忍不住睜大眼楮,她什麼時候變成那個德性了?果實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流言的力量真可怕,看來她是有理說不清了。短短一天,就嘗到兩次有苦說不出的滋味,她今天的運氣太背了。
「司徒夫人,我勸你別想在這里拖延時間。聰明的,還是乖乖跟我走吧,免得受皮肉之苦。」黑衣女人似乎開始不耐煩了,冷冷說道。
既然話都說到這分上了,蘇毓秀也不想再同她爭些什麼,她淡然一笑,道︰「姑娘,很抱歉,我不能跟你走。」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我也不客氣了。」女人的瞳孔微微一縮,右手的食指、中指並攏,朝蘇毓秀的麻穴點來。許是因為過于自信,許是因為看輕蘇毓秀,她的勢頭來得並不太快,所以蘇毓秀身形只是稍稍一偏,便躲開了攻勢。女人不敢置信地看看左手,以為只是個巧合,她提氣一躍,再次向蘇毓秀的頸窩襲來。
蘇毓秀也不慌,身形又是稍稍向右一移,很微妙、也很湊巧地躲開了女人的手指。
女人看看自己的手,她從不相信這世上有所謂的巧合,所以答案只有一個。她冷笑一聲,收「指」成「拳」,道︰「看來我低估你了,沒想到司徒夫人還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她說著抽出了握在左手的三尺長劍,手腕一轉,那凌厲的劍氣直指蘇毓秀。
看著那冒著寒光的銀色長劍,蘇毓秀難免跟著心寒起來,她忍不住再次解釋︰「姑娘,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她知道是白費唇舌,可是現在她能做的也只有抱著那僅僅一成的希望。
丙然,那女人只是冷哼一聲,給予的回應是以更迅猛、更敏捷的姿勢將劍直直地送出……而蘇毓秀也唯有選擇——躲避。
不躲,難道把自己往虎口送不成?
于是,兩人在竹林與假山間玩起躲貓貓來。一個逃,一個追,逃的人不想做階下之囚,所以不能停;追的人不想認輸放棄,所以不願停。
見這僵局大有長久持續的趨勢,黑衣女人略微煩躁起來,喝道︰「溫水柔,你想躲到什麼時候,有本事就正面和我較量。」話語間,她又劈出凌厲刁鑽的一劍,「刷!」
這一劍又被蘇毓秀險險地避開。她收驚似的拍拍胸口,心中無奈至極︰哎,倘若她真是個高手,她又怎會讓自己處于如此被動的局面呢?事實是,她真的是不懂武功啊!要說會那麼一點,也只是現在使的三腳貓工夫。
女人將蘇毓秀拍胸的動作看作一種對自己的輕視,她惱怒地一咬牙,手腕揮動。只見一道白光劃過,劍速達到最高點。而蘇毓秀也因此躲得更險,兩人仿佛比拼耐力似的在林間穿梭、回旋。那身法之快到了只見影不見形的地步。
可即使如此,僵局也沒有打破。直至半炷香後,園外突然傳來兩個男人低低交談的聲音,再是竹葉摩擦衣服的簌簌聲,最後是某個男人焦慮擔憂的呼聲︰「毓秀!」
只這短短的一聲,形勢發生了質的變化。
因那呼聲,蘇毓秀的身形微微一窒。高手過招,瞬息千變,雖只是這一眨眼的工夫,已讓別人有了可趁之機。
其結果是,一把冰冷堅硬的鐵劍無情地架在了蘇毓秀的脖子上。蘇毓秀只覺得脖子上一涼,反射性地想要躲避,卻被人按了回去。然後女人冰冷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不要動,否則別怪我手下無情。」
蘇毓秀從不自認是什麼威武不能屈的英雄豪杰,當然不會逞強地做什麼反抗。她乖乖地一動不動,看著來人,無辜地叫道︰「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