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雙手抓起他的前襟,神情凝重地問︰「你沒出什麼逾矩的事吧?」
他板起臉,為人格所受到的質疑感到不快。
「啊……」先聲奪人的她不好童思地垂下頭,「你不是那種人,對不起.我不該以小人之心……」她松開手,率真地撫平被她剛剛抓起的皺摺。
她月兌離句黎湖的懷抱,看著身軀挺拔、豐神俊朗的他,想著他昨夜的話,想著自己的身分,忽然沒來由的傷感起來。
「湘綺……」句黎湖目光灼灼.眼里滿是盼望,看著她的眼神似乎在期待她能更進一步地說些什麼。
對著那樣的目光,湘綺瑟縮了下,失落的情緒更重了。遠方天色將白,黑暗即將淡去,他是什麼身分?自已又是什麼身分?黑暗與黎明總是擦身而過的……一旦清楚的想透了,面對他時便變得坦然,她清嗓道︰「謝謝你的酒,我得回去伺候公主了。」
不等他回答,她轉身便跑,逃難似的奔離句黎湖的視線範圍。
「湘綺……」句黎湖茫然,她難道不喜歡自己嗎?不是的,她明明不排斥,卻為何心口不一呢?
※※※
湘綺在回途中與面色憂戚的藥師踫著了,藥師用著不甚熟練的漢語夾雜胡語急道︰
「姑娘,你快回去看顧公主,我到那邊山上采些藥草!」說完便刻不容緩地急急而行。
「喂——」湘綺眉心一皺,直覺有事情發生了。
回到帳里,看見俯臥在床、氣息奄奄、幾無完膚的公主,她差點魂飛魄散,飛撲至床沿,心如刀割地哀喊著︰
「公主!鮑主!你怎麼了?你醒醒啊!別嚇我啊……」
听到湘綺的叫喊,一直昏迷的劉靚悠悠地張開雙眼,嘴唇翕動.卻發不出聲音來。
「公主……」湘綺握起她的手,焦急地看著她。
終于,她緩緩地吐了一口氣,深沉而幽怨,努力地擠出一些話︰「我死後,你便回……漠地去……」
湘綺心一碎,崩潰地哭起來。「不會的……公主別胡說啊……」她握緊劉靚的手,「倘若你不幸……奴婢絕不苟活……」
劉靚聞言胸中一惻,落下淚來。
她擦著公主滑落的淚水,「公主,怎麼會這樣?」
「別多問……」意識到自己可能將亡,劉靚此時心中已是無怨無恨。
湘綺一听卻是滿腔怒火,霍地起身,咬牙道︰「他竟然這樣對你,我殺了他,替你報仇。」
語畢轉身即走,劉靚抬起無力的手欲阻止,然而一口氣換不過來,隨即又暈了過去。
湘綺直接來到宴會的氈帳,只見兵士們醉的醉.倒的倒,隨手抓起一人,聲色俱厲地問︰「單于呢?」
正苦于千杯不醉的蘭玥,見她來勢洶洶,大聲斥責︰「你這大膽的奴婢,竟敢私自闖進來?」
一見是蘭玥,湘綺更是火上加油,隨手抽出那名將領的腰間彎刀,怒目直視著,「一定是你從中挑撥,單于才會將公主打成重傷.好!我就先殺了你。」
蘭玥見狀踉蹌一退,大刀迅捷地砍至,她狼狽地躲過,由于空手難擋利刃,她縱有再好的武功也很難施展出來,因此邊躲邊嚷著︰「來人啊!有刺客!快來人啊!」
這一叫喊,驚醒了醉酒兵士,在大家紛紛拿武器時,句黎湖已一個箭步沖了進來。
「住手!」
湘綺見是句黎湖,仍沒有罷手的打算,句黎湖只好縱身插入兩人之中,掩護蘭玥,湘綺見狀大怒,「你讓開!我今天非殺了她不可!」
「我不許你胡來!你知不知道這是殺頭的大罪?」
「殺頭?」湘綺一愣,旋即落下淚來,悲憤遭︰「公主就要死了,我還管他殺不殺頭呢!你倒底讓不讓,你不讓,我連你一塊兒殺!」
「公主?怎麼會呢?」
句黎湖一陣疑惑,蘭玥則是精神大振。
「沒錯。公主若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但在我死之前,那個女人得先陪葬!」她一刀指向躲在句黎湖身後的蘭玥,步步進逼,「你走不走?你不走,休怪我刀劍無情!」
「你冷靜點!」
「廢話少說!」
湘綺鐵了心,顧不得句黎湖的阻擋,揮舞彎刀,一副欲與人同歸于盡的樣子,蘭玥因有句黎湖在前護著,乘隙逃出帳外,招了弓箭手來。
她箭搭于弦上,瞄準湘綺,嬌聲叱喝︰「你這賤婢!還不敢趕快停手!」
句黎湖見狀,趕緊喝令︰「不準放箭!」
「句黎湖,你居然袒護她?」蘭玥繃緊弦,更加氣憤。土兵們听令于句黎湖不敢蠢動,她可不受令于他,她語音咄咄︰「我偏要殺了她!」手一松,箭咻的一聲往湘綺而去。
句黎湖想也不想,便飛身替她擋了下來,隨著悶哼一聲,蘭玥的箭射進他的左手臂上。
眾將呼,蘭玥更是當下傻眼。
句黎湖嚴峻的目光朝舉箭兵士冷冷掃射,兵士們原本高舉的箭在他的逼視下皆軟弱地垂了下來。他面不改色的將箭拔出,鮮血直流,為防萬一,他的身體更進一步將湘綺密實地遮在身後,堅決地命令︰「這是誤會,你們全都退下!」
兵士們面面相覷,蘭玥眼見一箭射中句黎湖,嚇得面如死灰,雖貴為蘭玥氏一族,但射殺左賢王的罪名她也是扛不起的,當下往後退了一步。
眼見風波似乎暫息,句黎湖抓起湘綺的手,不由分說地將她拉出帳外。
第六章
句黎湖拉著湘綺,來到一處蜿蜒細流的小溪旁,這才松開了手。
一松手,湘綺趕忙抽出懷中絲絹,沾著溪水,想要幫他清理傷口。
沒想到他大手一揮,瀟灑道︰「這點小傷不礙事的。」說完率性地往地上躺去,閉目養神去了。
湘綺在一旁又著急,又生氣,又不好意思硬要去處理他的傷口,但見血汩汩地流著,心里糾結,苦無對策,干脆也學他優閑地往地上一坐,故作輕松狀。「好啊!那就讓血流光好了,反正你都不擔心了,我擔心什麼?」
句黎湖睜開眼,見坐在身旁氣得兩頰鼓鼓的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都說漢家女子溫柔似水,怎麼我們兄弟倆踫到的偏偏都是又嗆又辣呢?」
「漢家女子是可以溫柔似水,那得看遇到的是什麼人。」湘綺不服氣地回嘴。
「喔?」句黎湖劍眉一挑,坐起身來,興致高昂,「什麼樣的人會讓你們溫柔似水呢?」
「當然是我們喜歡的人。」湘綺順口說道。
誰知句黎湖听了神色忽然一變,復雜地看了她一會兒後,似乎了解什麼似的,接著頗為傷感地道︰「原來如此……」然後便起身月兌靴,涉入溪中。
溪水因為天氣嚴寒,有些部分已經結上一層薄冰。他在溪中月兌去厚重的貂毛上衣,再月兌去罩衣,露出一身結實的肌肉。隨手將衣服拋向湘綺身側,掬起一把溪水便往身上灑去。
湘綺見狀一呆,這樣的天氣,穿著皮毛衣圍在火堆旁都還讓人覺得冷了,更何況赤身地淋冰水。她想也不想地便跟著來到他面前,自腳底傳來的冰涼讓她渾身都起了哆嗦,接著便是一陣麻木自腳上直竄上頭頂。
她咬著凍僵發紫的嘴唇,疑惑地看著他。「句黎湖……」
他胸前的肌肉因著冰水的刺激顯得益加勃發,臂上的血踫著水凝成一團血,他別過頭去,不發一語。
她覺得他變得陌生而遙遠,自他身上嗅不著往日溫暖的氣息,這令湘綺覺得惶恐。
他仍繼續用手舀著身邊的水,往身上淋灑。
水花濺在湘綺的臉上身上,她忍不住了,「我說錯什麼嗎?」
句黎湖仍是不發一語,臉色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