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不知該怎麼回答,她干脆轉身看著窗外。
「快告訴我。」符焌握住她的下巴,不準她亂動。
僵持半晌,華巧兒神情轉為哀傷,他心頭一痛連忙放開她。
「我在等答案。」符焌臉色難看的說。
又是一片沉寂。
「再不說我要走了。」
還是一片沉寂。
符焌毫不遲疑的轉身,雖然他很有耐性,但也是有限度的。
「恩公別走!」華巧兒慌了,發覺自己打從心底害怕他離去。
「把所有的心事說出來,別讓我擔心好嗎?」他柔聲勸說。
「我……」
符焌心里的挫折感急速竄升,伸手握著她的縴肩。
「巧兒!該如何做才能讓你了解我有多麼在乎你?我舍不得你憂慮,舍不得你哀傷,舍不得你驚懼害怕,可是你為什麼不肯將煩惱丟給我?」
華巧兒臉色泛白。
「讓我思緒雜亂的只有你,讓我失去耐性的只有你,讓我日夜掛心的只有你!我可以為你舍去一切,為什麼不肯放開心胸接納我?」
符焌呼吸喘促,顫抖地放開她。
「當你哭泣時能體會我有多麼難受嗎?唉,等你想通了再來找我。」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符焌對她的愛與用心超越她所想像的,但她有段污穢的過去,根本不值得他愛呀!
華巧兒軟倒于地,不哭不笑,呆滯的看著前方。
★★★
到了第二天早上,華巧兒仍坐在地上,任由王嬸如何勸說,她就是不動。
「你已經一天沒進食了,多少吃點吧。唉,年輕人吵吵架就算了,別放在心上啊。」王嬸干脆坐下來陪她。「唉,原來大少爺也是個多情種,為了讓你住得舒服,他將房間讓出來給你,自己去睡書房,大冷天的真虧他受得住。」
華巧兒睫毛動了動,原來這是符焌的房間呀。
「唉,只要你有個風吹草動,他就緊張得跟什麼似的。就像昨天吧,大半夜找我問話,說你吃了投、睡了沒啦。」王嬸頓了頓,又道︰「我當然實話實說,結果他竟然對我大吼大叫,那時我可真是嚇了一跳,因為那一點也不像平常的大少爺。」
華巧兒眼瞼半合,心弦開始顫動。
「現在大少爺是一個頭兩個大,除了你以外還得擔憂二少爺哩。」
「請問……二少爺怎麼了?」
「在軍營里被人下毒,城內所有的大夫都已經盡力了。」王嬸搖搖頭,嘆道︰「唉,听說華太醫善于治毒,可是他早已告老還鄉,一時半刻要到哪兒找人呀。」
華巧兒倏地站起,發麻的雙腿害她差點跌跤。
「小心呀。」王嬸趕忙扶住她。
「謝謝王嬸。」她感激地微笑,「哪里可以找到恩公?」
「二少爺房里,我帶你過去。」
★★★
華巧兒一走進符炎的寢居,房里的話語倏地停止,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到她身上。
天底下竟有如此靈秀之人,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不過,華巧兒對眾人的驚艷目光視而不見,她只在意符焌。
「不要擔心。」她出聲安慰。
符焌看了她一眼,低聲道︰「回去休息吧,站太久對身子不好。」
「不,我希望能為你分憂解勞。」她眼里閃爍真誠的光芒。
「你已經做到了。」符焌感動不已,起身牽著她的手走到房外。
「對不起,昨天我失控了。經過一夜的思考,我覺得是我努力不夠,所以無法讓你說出心事、不能化解你的哀傷,只一味責怪你不肯接納我,這對你太不公平了。」
「不是這樣子的,我……」華巧兒眼里泛起激動的淚光,天底下只有符焌能安她心神。
「不必強迫你自己,我會耐心等待,直到你願意接受我為止。」符焌很有自信。
「我不值得恩公如此對待。」她哽咽落淚。
「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想叫我心痛難受是不是?」他極度不悅的問。
「現在為二少爺治毒重要,等治療結束,我會待在房間等恩公,到時恩公想知道什麼,我一定據實以告。」
不待他回答,她轉身走回符炎的房間。
華巧兒執起數根銀針插進符炎身上數處大穴,又快又準的手法令眾人為之驚嘆。
符焌想起巧兒說她常讀醫書……對了,巧兒與華太醫同樣姓華,莫非她是華太醫的女兒?之前怎麼沒想到呢?
餅了好一會兒,她將部分銀針抽出。
「要吐了,快扶他起來。」
符炎吐得滿地黑血,腥臭味燻得眾人受不了,隨後華巧兒抽出他身上剩余的銀針。
「每天早午晚各治療一次,兩天後就沒事了。」說完,她隨即離去。
★★★
「巧兒。」符焌伸手撫著她柔順的長發,他喜歡巧兒不戴頭飾的習慣。「想說再說,我真的不想逼你。」
話中有著他的溫柔和體貼,華巧兒心里一暖,緩緩道出自己的故事。
「我爹就是你們口中的華太醫,他年近五十才成婚,夫妻非常恩愛,但好景不常,我娘于難產中過世,我爹在難過之余便辭去太醫一職,將所有的心思全放在我身上,教我讀書寫字,並傳授畢生的醫術。」
「爹爹帶我雲游四海,直到我十三歲才定居陝北。由于爹爹常為窮人看診不收分文,在地方上深受好評,沒想到卻引起其他大夫嫉妒。他們唆使十多名小混混毆打爹爹成重傷,還恐嚇我們必須盡快搬走,否則要把我買到……妓院。」
听到這里,符焌倏地握緊拳頭。
「我們連夜逃離,最後定居在陝南。某大有位大漢上門求診,我爹治好他的長年宿疾,他非但不感謝,還要抓我去當小妾,爹為了救我,被他砍斷左手,還好有鄉人的幫助,我們才得以逃過此劫。」
符焌握緊的拳頭泛著青筋,他在控制殺人的沖動。
「後來我們到了山西,這才是惡夢的開始……」她目光幽怨地凝視著窗外。「爹爹的身體轉差,怕我沒人照顧,于是托媒人找續弦。二娘才來沒幾天就露出本性,她恥笑爹爹是個斷臂窮太醫,要不是仰慕太醫名號才不會委屈自己。那時爹爹臥病在床,病人都是由我看診,費用則由她收取。我常趁她不注意時偷偷塞藥給窮人,有一次被她發現了,她……」
說到這里,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深吸口氣方才能往下說。
「她將我吊起來毒打,爹爹急之下摔斷腿骨,她不救治反而拉扯斷骨處……嗚……結果爹爹再也無法走路了,從此之後她視虐待我為樂趣,每天只準睡兩個時辰,其余時間就是不停干活。我們也曾想過要逃走,可是我抱不動爹爹呀!後來她的姘頭出現,他想侵犯我,被二娘撞見,她很生氣,就把我賣到天香院。那里的人好凶,不但每天監視我的舉動,而且不肯讓我回家見爹爹,嗚……」
符焌雙眼閃爍簇簇怒火。
「在廚房打雜了兩個多月,有次被闖進後院的客人看見欲非禮我,老鴇非但不阻擋,還說我早就被二娘賣了,遲早要接客,我以死相抵,老鴇便將我關進柴房。當天晚上小順子好心幫我逃了出來,還陪我回家見爹爹,這時天香院的打手沖進來,爹爹不斷喊著要我快跑,永遠別回去……」華巧兒泣不成聲。
符焌一把摟住她,「哭吧,盡情的哭吧,將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
難怪她夜夜睡不安穩,惡夢連連,難怪她臉上總有股憂慮,他恨自己為何不早點遇見她,讓她受了這麼多災難。
「我們初識之時,我以為你是位書生,肯定打不過那些惡人,所以不敢說。等知道你的身分後,怕你為了我大鬧天香院,做出有損名譽的行為,就更不敢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