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窒的氣氛充斥著車內,二十分鐘後,抵達婚妙店門口。
彼慈恩深知小泵的性子會在不安定的狀況下起伏,所以乖順的听從小泵的指示,一聲令下立刻行動,半點遲疑都不敢,深恐婚宴上臉上的貓爪傷未愈,成為大笑話。
韓斂如心底的燥熱氣焰未因婚紗店內強烈的冷氣而平息,嗤之以鼻的瞪著廉價的冷氣,低咒著只會產生冰冷的氣體有何益處?被養刁的鼻子吸不慣劣等的冷氣,令人作惡。
嚴格說來,大哥會看中顧慈恩著實令她好生意外,顧慈恩的姿色屬中等偏高,並非絕招出塵的奇女子,比起家中兩個美若妖精、貌若天仙的妹妹們,大嫂的姿色實在不甚出色。
俊美無儔、冷傲嚴厲的大哥,頂著台灣第一大幫天地幫的幫主名號。有多少的嬌艷女子等著他垂青,偏偏大哥不曾對任何一名女子假以辭色,唯獨對大嫂疼惜如命。
應句俗語,天定良緣,有緣千里來相會。
受偷襲而身負重傷的大哥落難在中部,大嫂姻緣巧合之下出手相救,冷傲的大哥竟恩將仇報硬把救命恩人擄回家,以身相許,以報救命大恩。
這等劣質的手法出自韓家,絕對無誤。
「斂如,這套如何?」顧慈恩優雅的轉動身子,巧笑倩兮的從鏡中觀看自己穿白紗的身影。
試穿進度進入第四襲純白銀珍珠的削肩婚紗禮服,每套她都覺得亮麗動人、尊貴優雅,偏偏在小泵的眼中全是劣等品,不堪人目。
韓斂如的目光比冰塊還冷,銳利的掃過顧慈恩身上的婚紗,言辭尖苛的批判著︰「這件該是上季的款式,你們這兒都是過時的婚紗嗎?」
小泵的冷嘲熱諷成功的堵住彼慈思想啟口贊美的話語,化成一朵尷尬的笑意梗在唇邊,兩顆眼珠子不好意思的垂下。
「這……」服務小姐支支吾吾的吐不出話,嬌顏當場青黑交錯。美艷的嬌客眼光雪亮,準確得嚇人,她不敢打馬虎眼,欺騙半分。「大嫂,把衣服換下來,找別間去。」韓斂如冷著聲音下達命令,不願再白費時間,受人奚落。
「呃!」顧慈恩順從的退回更衣室,沒膽跟精明過頭的小泵爭辯。店經理接收到緊急通報,從辦公室里晃出來,瞥見令人眼楮一亮的美人兒,腳步停頓十秒,心髒露跳三拍,眸中射出火熱光芒,連忙笑臉迎上。早知有美艷嬌客到臨,他便親自在此相陷,乘機掠獲美人心。
「小姐,不知你對本公司有何不滿?提出來咱們好商量,千萬別動氣。」回頭跟小姐吩咐著︰「快點端涼飲來,好好的招待貴客。只要小姐喜歡,本公司會特別給予優待,讓你們物超所值,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三十出頭的經理笑意燦爛,施展讓女人動心的魅力。
美!美!真是美!看過的女人沒有成千也有上萬,從沒有見過如此……
遠觀心神已散,近瞧魂魄似被勾走……身上的骨頭都酥了「不滿?」韓斂如秀眉往上挑動,冷冷輕哼,不悅之情自然流露,語調輕柔,卻隱含著不容錯認的諷刺,「不滿意的地方可多著,號稱台北第一的婚紗店,連最新款式的婚紗都沒有,白白浪費我的時間。」
她暗忖著時間足不足夠,想直接飛去法國訂購最新的婚紗。
若非雙方家長不服大哥在法院公證結婚的舉動,堅持重辦婚事,宴請親朋好友,也不會硬把挑婚紗的重責大任丟給她。猛夸她的眼光好……結果,竟放她鴿子,只讓準嫂嫂獨自前來,怕她的魔爪仲向他們,惹來滿身傷勢。
這是她的錯嗎?她掄著縴縴玉手,咬牙輕哼,怒火堆積在胸口,著實不舒服。
她決定了,回到辦公室便命人把法國制作婚紗的人全綁到台灣來。一次搞定,省得煩躁之氣直生。
被嫌得如此難听,批評得如此……確實。經理的俊臉青白交錯,頻頻拭著沁出的冷汗,「這位小姐說得對,是我們的疏忽,我們怠慢了。請小姐消消火氣,本店是台北第一名店,款式自然是最新穎的……這一季的婚紗本店的確還沒有擺出來……」
「還不拿出來?」冷眼瞥過支支吾吾的經理,嫌他羅唆、找麻煩。「很抱歉,因為有人先預訂……所以……」
「難道我們沒有預訂嗎?」韓斂如雙眸危險的眯起,口氣冷硬的低喝著,胸中囤積的怒意已達沸騰境界,莫非他存心來鬧場?
燥意讓她引以為傲的冷靜悉數蒸發,一失平日的慵懶氣質。
「很抱歉,因為對方是……大建設公司的千金……所以……」經理被她渾然天成的氣勢嚇軟雙腳,不知怎地,小小的膽子幾近被嚇破……
沒瞧見她嬌俏的臉色黯沉或鐵青,沒听見她破口大罵,可不知怎地,他就是打心底發起寒來……頓時不敢再以自身的魅力為傲,妄想攀折這朵高貴的花朵。
腦袋瓜直往顧客登記本上回想,可有登記著其他名門貴族而自身看走眼,錯把貴客當俗客?他目光瞄向嬌客,隨即認出她渾身是高價的名牌貨,領巾、鞋子、皮包、首飾……樣樣令人語嘆。
韓斂如冷笑,沒料到婚紗店內有貧富待遇,劈頭往試衣間低吼著。
「大嫂,你用誰的名字預約?」若用天地幫或是韓斂仁的名義卻換來這等待遇,這間婚紗館就等著被亂刀毀成廢墟吧,竟敢間接羞辱他的愛妻。
彼慈恩從試衣間探出小腦袋瓜,睜著黑白分明的眸子,「斂如,你剛剛說什麼?」
「我問你,用誰的名義預約?」韓斂如深深的喘口氣,抑制紊亂的心緒,用平穩的口氣重述剛才的話語;善良的大嫂愛心太過泛濫,無法對她生氣。
「我的名字呀!」顧慈恩無辜的眨眨眼,有問題嗎?
這就是問題,縱使大嫂是台灣大地主的女兒。可惜國家向來不愛聲張財勢,誰曉得顧慈恩是哪顆蒜,自然不會被當成貴客招呼。
韓斂如頓時吞下炸彈,氣呼呼的回坐,悶氣中燒。
彼慈恩吐吐粉色的小舌,像鴕鳥似的鑽回更衣室。
「小姐?」閱人無數的經理聞言,自是有些頭緒,想必對方忘了把名號亮出來,暗忖著眼下是何貴人?
「不好意思,剛才失態了。」韓斂如斂起狂肆的燥氣,用力的猛吸兩口氣。
冷氣的不適讓她引以為榮的冷靜消失無蹤,她並非善惡不分、公私不明之人,更非欺善怕惡、仗勢欺人之輩。
「不要緊,小姐言重了。」
「請問法國最有名的婚紗是哪幾家?」韓斂如輕聲詢問,輕揉著微微泛疼的太陽穴,若錯在自身怪罪于他人,則無實質的助益。經理連報三個法國牌子,韓斂如听後點點頭,拿起行動電話直接撥紿她的特助,交代他立刻聯絡這三家婚紗公司派遣菁英前來。經理頓時傻眼,這……她們究竟是誰呀?
如此大手筆……
「小姐,這一季婚紗共有二十幾套,款款新穎,要不要明天抽空過來?」經理笑著打躬作揖,斷不能放過肥羊兒,想多瞧瞧美人兒。
「用不著,我不習慣撿別人剩下的。」韓斂如淡淡的揮手,止住他的話語。
「什麼剩下的呀!」外頭傳來尖銳的女性高音,語調間夾雜著濃濃的高傲無禮。
韓斂如驀地皺起兩道秀眉,尖銳的音調似火雞母的叫聲,隱隱約約挑起太陽穴的不適。
憶起記憶中似乎听過這種類型的尖銳嗓音,那個人是……
她輕輕的搖頭揮去不受歡迎的思緒,不該憶起昔日悲傷的情景,今日不宜,往後更加的不宜。人生短短數十載,不該任愁緒悲情填滿記憶,任悔恨寫滿人生歷程,不該!不該如此踐踏難得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