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查呢。慕容閣眼角泛青,暗堂發紫,嘴下唇殷紅,很容易便看出來他中了毒,但是替他把了脈後,反而因為他脈象無異常而產生疑問。只是腎髒熱感……他明明全身無力,卻腎火旺盛……」
林天寶見青衣秀眉緊鎖,似是情況太過險惡無法斷決的模樣,不由得提心吊膽地問︰「閣身上中的毒很厲害嗎?是不是無法醫治了!」
「我不是說在查書嗎,對了,這幾日你和他呆在一起,發現他有什麼異樣沒有?」
林天寶歪頭想了想︰「喜怒無常算不算。」
「……還有沒有其他的?」
「嗯,他好像每夜都做噩夢的樣子,到半夜他就驚醒,然後一直睜眼到天亮。害得我也沒有辦法安睡。醫書上寫有這種癥狀嗎?對了,說起醫書,我才想起來查毒的話另一種書應該更管用!」
林天寶彎下腰;月兌掉右腳上的靴子,把木鞋底子拿掉,從中空的鞋底內拿出來一個綠色竹筒,用火烤去封蓋上的蜜蠟,旋開竹蓋,她從里面小心地掏出長約六寸的錦布圓筒,用剪刀小心地剪破錦布,現出薄薄的一卷書來。
書皮不知道是什麼材料所作,雪白縴薄,只是邊角處有些微的泛黃破損,書皮右上角是一豎行小篆,墨跡滲透書皮,微微暈開,只有四個字——
《毒步天下》!
——江湖中與布天門《萬毒朝宗》齊名的另一本毒品秘笈!
青衣一驚,看向林天寶沉聲問︰「你,怎麼得到這本書的!」
林天寶見狀只是笑嘻嘻地道︰「小九說得沒錯,你果然知道這本書的來歷。」
青衣抿唇不再說話,正如明暗交替,正邪並立,醫毒也是密不可分的,作為世上最大的醫者組織天草門的藥師,他甚至比武林盟主更加清楚那些精于使毒的邪派的事情。
「青衣,你知道,我們‘筆友會’的人不但時刻關注著江湖上的風吹草動,在平時也會當官爺捕快的線人,幫助偵破一些江湖人犯下的案子。十月初十,穎州城西姓郝的富商全家三十七口都在睡夢中猝死,奴僕卻無一傷亡,郝家平時于人為善,這次又死得蹊蹺,穎州十七便介入了這件滅門案,他仔細查看了郝家的豪宅,發現房里所有的物品都井然有序,實際上是有人用了高明的手法把那間宅子翻看了一遍,于是便想,殺害郝家的人非但與郝家結仇,並且最終結果是從郝家拿走了什麼東西,而且多半已經得手了。他不抱什麼希望地又查了一遍,結果就在郝家書桌上看到了這本書,當時只用書皮粗糙地偽裝了一番隨手塞在一堆閑雜書里,要不是他查得無聊,隨手想抽幾本書看,也不會發現的。
「十七即使再孤陋寡聞也知道《毒步天下》和《萬毒朝宗》一樣被奉為毒教聖書,他也顧不得其他,一連兩夜帶書跑到豫州,把書給了我。我除了對武器的鑒賞還有點兒心得以外,對古物書籍的真偽卻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然後小九就提到了你,青衣,這本書是真的對不對。」
青衣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反而說起了另一件事情︰「洛陽《萬毒朝宗》的出現是怎麼回事。」
「哦,那個啊……」林天寶不好意思地低頭笑著說,「我怕邪教的人知道《毒步天下》在我手上,要找我麻煩,所以讓人散布謠言說《萬毒朝宗》重現江湖,讓邪派的人忙乎一陣也好。」
不是忙乎一陣吧,就他所知,晉州苗家,秦州唐家,貴州巫教,及其他二十多個規模較小的幫派已經為那本莫須有的《萬毒朝宗》派出大部分精英,並為了防止書會被別派的人搶跑,而進行了小辨模的清洗,因為是邪派之間的內斗,正派人土全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有邪派王者布天門持觀望態度,並沒有因為出現的是他們門內的秘笈而失去冷靜。
青衣嘆了口氣,林天寶幾乎算是控制了江湖上大部分的信息流通、信息交換和信息流通速度,若說一個人一句話就可以引發江湖大亂,那必定是林天寶無疑!
「這本《毒步天下》是一百多年前毒龍教教主郝天仙所著,連當時的布天門門主見過她的布毒手法都自嘆不如,認為她是百年一見的天才,而有招攬之心。郝天仙雖名為天仙,卻國整日浸婬在毒物之中,變得日益丑陋,後被江湖少俠誘殺,死時只有二十一歲。毒龍教也因教主離世而分化覆滅。現在一些小門派拜崇的毒龍聖女就是她。」
青衣拿出鹿皮手套,仔細地翻看著不知用什麼材料所做的雪白的書冊,和和著抗毒體質的林天寶不同,他只是普通人,這本書雖說是在書桌上找到的,但書頁平整不像被人翻閱過,誰知道毒龍聖女有沒有拿毒汁、毒液和毒粉往書里灑的習慣呢,他還是小心點兒好。
「穎州被滅門的富豪家也姓郝,莫非和郝天仙有什麼關系嗎?還有‘被誘殺’是怎麼回事?」
林天寶雖身負偵破滅門慘案的任務,但八卦個性還是讓她對郝天仙怎麼死的發出了疑問。
青衣搖了搖頭,「郝天仙並沒有親人後代,郝家富商和她應該一點兒關系也沒有。至于被誘殺……那位江湖俠士英俊瀟灑,哼哼……自然可以極容易地贏得郝天仙的芳心……」他冷蔑地笑了笑,似乎極為不齒那所謂江湖俠士的做法。
「那位俠士怎麼了?在殺了郝天仙之後,」林天寶興致勃勃地接著問道。情殺秘聞耶,別說江湖人,就是普通百姓也最愛听這些了。
「誰知道,多半飛黃騰達了吧。只是知道,郝天仙的《毒步天下》從她死的時候就失蹤了,這一百多年,也曾听說這本書態某某處出現的消息,不過最終證實全是謠言。現在看來,這本書保存完好,完全沒有被翻閱,不是才從深埋地下的寶箱中發掘出來,就是被小心地珍藏著,沒有被踫觸過……」
「這麼說,這本書即使出現在郝家書桌上也是最近的事情嘍。」
「是呢,不論這本書是他們從外面不小心買來的還是自己家里珍藏的,一定是因為這本書重新出世而讓他們全家招受到滅頂之災。」青衣頭也不抬地看著手中的毒書,雖然書只有薄薄的幾頁,但卻詳細地記載了大量普通草藥所含的毒性和如何根據這些毒性配置成無法讓人察覺的毒藥的方子,這些資料在醫學上也極為有用。
「你倒是想到什麼捉凶的法子沒有?」
「哎,」林天寶再次托腮趴到桌上嘆息,「我笨笨的,哪里會想到什麼聰明的法子,也不過是想到個笨方法交代了下去,就看對方上不上鉤了。」
「咦……這個方子……」青衣只是隨口問問並不在意怎麼捉凶。他再翻看一頁。偶爾掃到一劑毒藥中毒後的癥狀,竟和慕容閣有八分相似,青衣再回過頭仔細看這味毒藥的方子,不覺面容凝重地抬起頭看向林天寶,「我想、我知道慕容閣中的是什麼毒了。」
「真的。」林天寶直起身子高興地叫起來,知道下毒的毒引、毒藥是何物,再解毒就不是難事。但是看到青衣毫無興奮之色,林天寶的心又提了起來,「莫、莫非這種毒很難解?或者……」根本就是無藥可解!!
「慕容閣所中的毒,應該就是這本書上所記載的‘纏綿相思’……」
著以長相思,緣以結不解。
這毒莫非也同相思入骨一般解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