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摩托車停在高級公寓地下停車場,清水嵐並沒有從停車場的電梯直接上去,而是重回到公寓門前,對面幽暗的路燈下已經看不到黑色的國產轎車了。
這棟公寓的住戶,嵐在住進來以前已經大致打探了一下。有與家人同住的醫生、律師、中型公司的老板、服裝設計師、從事自由業的攝影師,有獨居的建築師、同居的二流明星,還有像是從事某種特殊行業的男女等等。現在想想黑色轎車里的人有可能是為了跟蹤外遇事件所雇佣的偵探或者興趣是二流明星緋聞的小報記者,並不一定是為了優而來。
「因為優也並不算是什麼很有娛樂價值的人物。」
清水嵐如此認為。和管理員打了聲招呼,清水嵐邊月兌下手套邊走進電梯。因為大哥的再婚事件而害得優又引起媒體的注意,也怨不得她變得煩躁了。
「叮」的一聲,電梯停下,「優,我回來了。」清水嵐打開房門,玄關的小燈亮著,仿佛在等著他歸來一樣。一道暖暖的思緒由心底飄散開來,滲入四肢百骸。
起居室一片黑暗,只有小小的一角變換著幽藍的光影,打開燈,房間頓時大亮,電視開著,正在播放著娛樂節目,沙發上卻沒有人影。
「優?」清水嵐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卻不見回話。
他小心地擰開工作室的門,屋內一陣黑暗,優並不在里面,「睡了嗎?」臥室的門沒有關緊,推開看時,空無一人。
洗浴間、廚房、客房,他全都找了一遍,依舊不見優的身影。
「優!」清水嵐有些慌張地大叫起來,優沒在房間里,這麼晚她究竟會到哪里去呢?嵐焦心地在房間里轉著圈。莫非優到超市去了?但一個女子單獨走夜路,怎麼能讓人放心。
一想到這里,清水嵐又連忙匆匆忙忙地跑到玄關處甩掉拖鞋,腳塞到皮鞋里,蹦跳著邊提著鞋跟邊朝門口走去。
「咦?是嵐回來了?」睡意濃重的聲音響起,手都已經握住門把的清水身子僵了一僵,他怔怔地回過頭,只見優拖著抱枕從桌子下爬出來,揉著眼抱怨說︰「你叫那麼大聲干什麼啊,人家好不容易才睡著,你又把人家吵醒。」
「你、你為什麼睡到桌子下面啊,讓人擔心很好玩嗎?!」清水嵐火大地沖進屋里,連鞋都忘了月兌。
「……」安風優若有所思地看著嵐,仿若被太陽曬得月兌色的淺褐色發絲下的眼,因為才睡醒的關系微眯著,異于平常的嬌媚感覺令嵐心中一陣狂跳,又覺得她會看出他心神不寧而粗聲粗氣地問︰「你、你看什麼?」
「好稀奇……你也會擔心……」
※※※
水嘩嘩流下,翻騰著氤氳的熱氣,坐在浴池內,清水嵐擦了擦滿是霧氣的鏡子,怔怔地看著自己。
被水滴打濕的頭發柔順地貼在臉頰邊,不知道是不是在英國霧都住了幾年見不到太多太陽的關系,肌膚變得白皙到幾乎透明,長長的睫毛、對男孩子來說太過秀麗的雙眉,加上被人形容——就像閃閃發光的寶石一樣的雙眸,他知道自己是漂亮的。雖然說起來有些傷害男性的自尊,但他希望安風優看到他變漂亮的樣子而能對他有些不同。
到底希望會有什麼樣的不同呢?溫熱的水灑在肩上,沿著肩胛前胸緩緩滑下,溫暖地包圍著他。把淋浴必掉,清水嵐抱膝滑入水中,怔怔地呆坐著。
到底希望會有什麼不同呢?
記憶中溫和又堅強的優,總是努力向前永不迷惑的優,充滿活力愛笑的優,遠比現在耀眼……但也許只是他的記憶錯誤,畢竟他們幾年沒有見面了。
如果記憶正確,記憶正確的話,現在的安風優如此消沉而苛刻的原因,還是因為「那個人」傷透了她嗎?
「永遠都追不上……嗎?」張開手掌,水珠沿手腕滾落,消逝如永不回轉的時光。
手指在鏡上輕劃,由眼至鼻至唇,因為霧氣縈繞,觸模的好像另外一個人。
那個人有閃亮的淺色的褐發,笑得眯起來的眼楮,一到冬天便變得紅紅的臉頰,粉紅的嘴唇和尖尖的下頜。
手指定在那個人的咽喉上,喃喃地說︰「好希望也被你所憎恨。」
第三章
星期四,是安風優和田村奈美踫面的日子。
走進咖啡屋,奈美已經在靠窗的位子上坐著了。原木裝潢和格子布的點綴,令「樂園」咖啡屋洋溢著溫暖的氣息。這里飲品價位適中,兼賣的糕點和料理也很美味,但是最重要的是咖啡屋的侍者都是帥哥。
奈美是在流行的女性雜志上看到關于「樂園」咖啡屋的介紹的,她來過幾次覺得不錯,就把安風優也拉來了。現在樂園也成為優常去的地點。
「一份摩卡女乃油蛋糕,一杯摩卡薄荷咖啡。」安風優首先要了糕點和咖啡,穿著制服的侍者把一杯冰水放在她面前後,微笑著點頭離開了。
「大家都很喜歡你呢。」
「啊?」
「真不明白呢,明明是我先發現這個店的,結果現在這里的人一見到我都問你怎麼不來。」奈美單手支腮地嘟著嘴說。明明是可愛的動作,她做出來卻無比性感。
「因為帥哥沒有答應你的邀請?」
「……哼,什麼都瞞不過你,真不可愛。」
奈美每次見到順眼的男孩子都會似真似假地提出交往要求,但是等到別人認真地同意了,她卻不負責任地走掉,至今為奈美哭泣的男孩子已經超過兩位數。對于她來說,只是喜歡戀愛的感覺而已。
而她之所以還會來樂園這里,就是因為這里的侍者對她的美貌不為所動。
「對了,優,清水弟弟還在嗎?」
「在。」安風優干脆地回答說。
「哦哦!甭男寡女哦。」奈美曖曖昧昧地眯眼笑道,優像看白痴一樣地看她一眼,結果奈美自己覺得沒趣地聳了聳肩,「真是的,你真的沒一絲女性的自覺啊!」
「啊?」
「女性最大的魅力就在于不同于男性生物的神秘和反復。你偶爾也要向男人撒嬌一下,這樣才會更可愛一點。」
「男人?拜托,嵐還是個小孩子好不好,你沒有罪惡感不代表我沒有哦。」
「也對呢,十九歲的男孩還多是向媽媽撒嬌的年紀,不可靠之極,而且擺月兌掉很麻煩呢。」
「你又知道了,該不會你下過手了吧。」輕飲一口熱咖啡,巧克力和薄荷的香味在口舌間飄散開來,安風優滿足地眯了眯眼。窗外車水馬龍,而流淌著藍調音樂的樂園獨立在世界的一角,坐著的話,連時間都有緩慢下來的感覺。
田村奈美抿唇而笑,妖艷之極。相對于安風優的淡雅,田村奈美的艷麗也模糊了她的年齡。
在咖啡屋消磨了一個下午,兩人對插圖背景、人物表情、裝飾的相互說服中,草圖輪廓已漸漸地在安風優腦中勾畫出。到傍晚時分,兩人已取得初步的一致。
「優最近畫作的風格似乎有點改變呢。」
讓侍者又續了杯梅蘭錫咖啡,奈美手在桌上點了點說道。奈美的手指細細長長的,而且不帶任何飾品,據她說是因為討厭束縛的感覺。優突然憶起自己也十指空空的狀況,卻是只感到強烈的悵然若失。
「是嗎?」
意識到自己的心情又向陰暗的方向滑墜,安風優連忙強打起精神笑道。
「嗯,有些壓抑的感覺。優,把情緒帶入畫作是大忌哦。」
「……這麼明顯嗎?」安風優喃喃說著,趴在桌上把劉海向後撥去,有些焦躁地喝了口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