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不知道耶。我第一攤結束就回家了,听起來好像很有趣。」
「什麼有趣,還是我把他送回家的……說起來連我們在哪里聚餐都打听得清清楚楚還拍了照,這次盯你的人看來很棘手啊。你平常注意一下。」
「連主角都搞錯的笨蛋,有什麼棘手的。」安風優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對奈美的警告根本不放在心上。
兩個人又聊了兩句才停止通話。清水嵐挑眉無聲詢問,安風優的表情與其說是擔憂還不如說是不耐煩,「不知道為什麼有人又注意起我來,你哥哥真的會給我添麻煩啊。」
「關他什麼事?」清水嵐不高興地說。分開就分開了,為什麼還要整天把哥哥掛在嘴角呢。
「……你倒是蠻護著透呢。我差點忘記了,你從以前就很粘著他。」安風優斜了清水嵐一眼冷哼道。陰郁的臉令清水嵐心中一沉。
「我不是……」清水嵐想解釋,但是看到安風優冷漠的表情又閉了嘴。他要解釋什麼呢。在安風優看來,他不過是她前夫的弟弟——是連解釋都沒有資格的人。
他沉默下去,頭抵在窗玻璃上,無言地看向窗外。
優的房間在公寓五樓,由大片的落地窗看過去,周圍的景色皆可納入眼底。離公寓不遠處就有一個小小的社區公園,周圍種滿了綠松雲杉,也是冬季里僅有的綠意。因為還是大清早的關系,秋千、滑梯、沙地周圍都空蕩蕩的,不見孩童玩耍,偶爾有幾名晨跑者從中穿過,隨後又是空曠的靜謐。
而就在松杉的樹影間,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
有人進入轎車里面,以為下一刻便會絕塵而去的車子,卻過了好久也沒有動靜。
「好奇怪……」清水嵐喃喃說道。
身後的安風優打了個哈欠問道︰「嵐,你沒有其他事了吧,出去的時候請把門帶上,我還要補眠。」
「優,樓下有記者。」
「啊,真的。」安風優睡意全消地從床上跳下來擠到清水嵐身邊,湊上前看,「在哪里呢?」
微低下頭,一縷甜甜的女乃香竄入鼻端,紗般的短發下是縴細而優美的頸,清水嵐心中一陣騷動,等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時,已經沖動地抱住了安風優嬌小的身子。
「你干什麼?」安風優不高興地掙扎道,「還想玩這種把戲嗎?我告訴你,即使下面真的有記者,因為玻璃反光的關系,也不會拍到我們。」
「……那真沒趣了。」嵐放開手臂後退一步,不太自然地笑道。
「真的不能對你放松警惕。」安風優雙手抱胸地瞪向他,「如果你想在這里住下來的話,最好不要再做這些小動作,我會翻臉。」
「……對你來說,我還是那年夏天的可惡小表吧……」
「嘀嘀咕咕說什麼呢?」
「沒有。」清水嵐看向窗外藍天,「只是……今天我有事會回來得很晚。」
「和女朋友約會?不外宿嗎?」
「……」嵐移回視線看向優,幽幽深深的眼眸不知為何有些悲傷的感覺。
「我沒有女朋友。」
「哦?」
「我沒有女朋友。」
「唔。」
清水嵐的眼神漸漸變得犀利起來,讓安風優以為自己似乎說錯了什麼,但她並沒有說什麼啊。
「我走了。」
「哦,知道了。」安風優隨口應道,卻在看到清水嵐面無表情地緊抿著唇,身子僵硬地離去後,竟有著錯失什麼的悵然。
※※※
在床上翻來覆去地再無法睡著,安風優干脆起身走進廚房,拉開冰箱,拿出冰凍的牛女乃倒入電杯中煮沸。在等待的時候,她構思著SF彩圖的背景和人物,但最後變成只是單純地發呆而已。
尖嘯聲令呆怔的安風優驀然驚醒,水在電杯里咕咕嘟嘟地響得厲害,她連忙把插頭拔掉,卻越急越出錯,手背一下踫到電杯,只听「 嘰」一聲,電杯掉到地板上,杯蓋迸飛,里面熱燙的牛女乃至少有一半澆到安風優的腳背。
「好疼好疼。」安風優蹦跳著甩掉拖鞋,把襪子月兌掉,見到腳背紅紅的還冒著熱氣,她顧不了太多,直接把腿蹺到料理台上,擰開水龍頭沖起來,等疼痛稍減,她放下腳後,看到一片狼藉的廚房又差點哭出來。不善于做家事的她,每一次收拾屋子都覺得像酷刑。
「都怨嵐突然到來打亂了我的生活才會發生這種事。」
等發覺把過錯推到一個比自己小十歲的小孩子身上對事情的解決仍舊是于事無補,已是十分鐘以後的事,「反正遇到嵐沒有好事情。」因為是透的弟弟所以才遷怒于他吧。突然意識到這一點的優又自我厭惡起來。
煩躁地放下電杯,優不管廚房一地水澤地一瘸一拐地走到工作室,不經意地回過身,卻吃驚地看到她經過的地方全是女乃白色的腳印,她一惱干脆把拖鞋月兌下全扔到垃圾桶里。
為了轉換心情,她進入工作室先拿出素描書看,見到畫板上釘的草圖後,突然又有了畫畫的興致。
把復寫紙放在原稿和木板之間,優從筆筒里抽出一把耐水性的彩色墨水筆放在畫邊。
沿著復寫後的鉛筆線,優用茶色的彩色墨水筆又重描一遍,背景用清水抹一遍後,優先從黑的部分開始著色,而為了不與後上的顏色發生混溶,她至少要等一段時間。
優善于用同色系重疊表現陰影,給人一種華麗的質感。用極細的毛筆描繪盔甲,陰影部分用暗色涂抹,肌膚的色澤呈暗銅色,臉龐亮的部分加入一些白色。背景由橙色至火紅一層層上色,而火色背景中純白的月影,用白和鈦白兩種顏料。
在心中早已經想好的上色步驟,卻因為沒有注意用錯了透明水彩和彩色墨水的先後順序而失敗。看著努力了幾小時,卻依舊無法畫出心中的那種感動的彩圖,安風優欲哭無淚。
扔下畫筆,安風優再也沒有作畫的心情。自己究竟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呢?頭枕在桌面上,她又一次詢問自己。自己做錯了什麼嗎?如果自己沒錯,那麼到底是哪個環節出錯了……自己的人生變得如此糟糕。
想起安藤指定她作畫時曾說過,因為她畫的畫節奏明快,給人以溫暖的感覺……節奏明快的畫作啊,現在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畫得出來。
內心充滿了憎恨、不甘、憤怒、嫉妒的丑陋的情緒,又怎麼能夠表達出平和、快樂、幸福的感情呢?
※※※
「喂,清水,你看那個女孩子怎麼樣?」
斑島一郎用手肘頂了頂坐在身邊的清水嵐,示意他看向斜對面正在喝飲料的長發女孩。
「什麼怎麼樣?」
如高島所願地,清水抬頭看了一眼,不解地問道。
「漂亮啊,而且對你有意思哦。」
和時下流行的時髦女孩不同,那個女孩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白白淨淨的膚色,圓圓大大的眼楮,看起來非常清純可愛。
她雖然和同伴說著話,但眼楮卻不時地看向這邊,高島可未自作多情地認為對方是看中了自己。
「……這就算漂亮?」
你的眼界也太高了吧。一瞬間高島一郎口中的啤酒充滿令人難以下咽的苦澀滋味。清水這種漂亮的男孩子,所接觸女性的水準一定和他們這些平凡普通的男人不同吧。宮城綾子這樣美麗的女孩子從清水口中說出來仿佛次品一樣無法入眼。
斑島一郎原本對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的,但在看到清水嵐時卻產生了自慚形穢的感覺,尤其當得知他竟然是中學時期的清水同學時,脊背竟然滲出冷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