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笑著哭泣般的臉,在金色光線的纏繞中,有種惑人的柔麗與悲哀。這樣美麗又出色的男子,為何我竟不為他動心呢。
淡紅色的茶,茶上有碎碎如雪花的冰屑,喝下去有種沁人心脾的冰甜氣味,把酷暑的熱氣全部消散。
放下玻璃杯,我連忙轉移話題︰「那個相川七瀨的碟子我拿來了。」解開背包,我掏了掏把歌碟遞給他。
「喜歡听嗎?」楊如華並沒伸手去接。
我點點頭。「喜歡听的話就送給你吧。」拿歌碟的手在空中停了三秒鐘,我收回來,把碟子放回背包中說︰「謝謝。」
「唐雲颯拿來的那些照片你看了沒有?」楊如華突然問。
期末考試之前,唐雲颯終于把耀表哥所拍的照片拿到學校來,每一個人都拍得非常有個性。尤其是唐雲颯、楊如華、許原三人坐在長椅上的照片。
唐雲颯的酷,許原的純,楊如華的冷美在黑白照片上以極大的視覺沖擊力量顯現出來,當場鎮得一班同學密謀著要把照片投到明星雜志上去,賺幾兩銀子花花。
「在婚紗照中,你和範思照的那套最受好評,因為一看便知是濃情蜜意的情侶。」楊如華嘲笑似地翹起嘴角︰「那時就有預兆了呀,連第一次見面的人都可看出我們
的心並不在一起。」
「嗯……嗯,你和陳小燕的照片也被耀表哥留下了啊。」我期期文文地說。
「是很好的婚紗範本吧。」
楊如華自嘲地單手托腮看著玻璃窗外來來往往的人群。
我低下頭咬了咬吸管,感覺到有人正在看過來。我向四周看了一下,發現茶樓內有七成以上的顧客是女孩子,她們注意的人顯然是楊如華,見我看過去,有的女孩子轉過頭和同伴竊竊私語,有的朝我笑了笑。
我這才發現楊如華今天穿的是白色的帶帽無袖衫,襯著健康的身體,優雅的舉止,美麗的臉在任何時候都很搶眼。
「你對範思說過嗎?」
美麗的臉轉過來,沒頭沒腦地問。
見我不解,他露出不懷好意的笑︰「你喜愛範思的話呀。」
我低下頭去搖了搖頭︰「我不想讓她知道,只要現在能呆在她身邊就行了。」
「……她總有一天會喜歡一個男生而離開你吧,也許不會離開你繼續做朋友,但是我不認為你可以若無其事的再呆在她身邊……你又會重蹈覆轍嗎?」
「也許你們一年後就要各分東西,畢竟同一所大學並不是想考便能考上的。不過我們會更早分開。」
「對不起。」
「對這件事你不用道歉。我所說的分離不是心理而是距離上的,這是誰都料不到的事。」
「……你要搬家嗎?」
「對啊。」楊如華笑起來,這次倒沒一絲陰霾,如雨後劃過晴空的一道彩虹︰「只要不是你感興趣的,別人又不告訴你的事情,你真是可以徹底什麼都不知道。」
好像被取笑了,但與其看他消沉的樣子,這樣的笑容倒很適合他。
「是搬家,不過是搬到南方去。媽媽已把我的學籍轉去了,再過三四天,我就會南下,去熟悉那邊的環境。」
楊如華趴在桌子上,下頷枕著手臂,像惡作劇成功嚇到我般有些俏皮地笑了。
「騙人!」怎麼會呢,這樣突如其來的分離,心一瞬間變得空蕩蕩的。
「哼哼,後悔也晚啦,我不會為你留下來的,我要在那邊找到比你好百倍的女孩子。」
「嗯……早戀是不對的。」
「你根本沒資格說我!」
雙手把玩著長直的玻璃杯,我也不知現在是什麼情況,將來的事還太遙遠,現在最大的目標是和範思一起考上大學。
「我們從那天後再沒見面了,所以有許多事沒有說清楚……在走之前,我想和你說句再見。中國那麼大,以後再見面的機會應該很少了。」
我不自覺地傷感起來。「我……因為不知道,沒有準備東西送給你。」
「給我個吻好了。」楊如華開玩笑地按了按嘴唇。我站起來,按著桌子,彎身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過後才知道自己做了多麼唐突的事,我心慌意亂地掩飾著︰「呃,啊,對,對不起。」
楊如華捂著臉頰呆看我面紅耳赤的樣子。
慢慢的,他的臉也紅起來,不知所措地盯著玻璃窗。
「可惡,明明有把握忘了你的。」
手抓緊又放開,我無意識地看了看四周,開口說︰「嗯,我想我該走了。」「我送你。」
楊如華站起身招來待者。
「不,不用了。」我搔了搔頭,指了指窗外︰「呃,範思帶我來的。」
「……要幸福啊。」
幾不可聞的嘆息聲一直縈繞在耳邊。
***
罷走出茶樓,熱氣就把整個人包圍起來,再多走兩步就有要被烤熟的感覺,今年夏天的特點就是酷熱、酷熱、酷熱。
「喂,怎麼那麼久,和那麼危險的男人多待一秒也會讓人提心吊膽。」
在陰涼處喝果汁的範思推著自行車走過來,有細小的汗珠布滿她的頭和頸項,她只是不在乎地用手背擦了擦。
「你不會在外面等的吧?」我有些吃驚地問。
「那里等還不一樣。」她隨手一揚,果汁紙盒應聲丟入垃圾箱,她拍拍後座說︰「上來吧,我們回家。」
「嗯。」
我側坐上去。
「範思,楊如華他說要到南方去。」
「是啊,我們都給他開過歡送會了啊,陳小燕他們沒告訴你嗎?」
「……沒有」
「哦,知不知道都無所謂啦,他早走早好,因為那邊生活節奏滿快的,夠他適應一會了。真不知道楊媽媽在想什麼,在這里上完高三又怎麼樣呢。真是的,楊如華的生活都被他媽媽控制在手中了。」不過可貴的是楊如華並沒長成唯唯諾諾懦弱的人,又或憤世嫉俗又不思進取的頹廢男子。
「美人媽媽應該也愛楊如華吧。」
「可是不表達出來,小孩子怎麼會知道呢。」
突然想起,該不是美人媽媽見了我後,為了分開我與楊如華才這樣做的吧,不過又覺自我意識太過盛了,怎麼可能呢。
也許那邊的教育硬件軟件都更好;又或美人媽媽想在那邊投資做生意;又或其他的原因,與我沒多大關系的。
「範思,我們一起上同一所大學好不好。」
「好呀。」範思爽快地回答著。
自行車在馬路上飛馳著,我緊緊摟住範思的腰,風從耳邊嗚嗚吹過。銀色的手鏈在風中發出「叮叮哨鳴」清脆的聲音。
閉上眼楮,靠在範思背上,我微笑著。
17歲的這個暑假,是我一生最為幸福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