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薔走到了客廳,正準備拿起電話筒時,電話鈴聲突然乍響,嚇了她一大跳跌坐在沙發椅上,一個不小心踫倒了茶幾上的花瓶。
「鏘!」花瓶應聲而碎。
完了!這可是母親的精心杰作,竟毀在她的粗心大意。
季薔了心急,伸手要去撿碎片,卻反被碎片給劃傷了手指,鮮紅色的血滴在白色的碎片上,是那麼地令人怵目驚心。她繃緊的心生起了不安的預感,強烈到幾乎令她透不過氣來。
「怎麼了?薔薔?」鄭美娟聞聲從廚房跑了出來。
「呃,我不小心的……」此時,她才猛發覺電話鈴仍持續響著。
鄭美娟順手拿起電話筒,只听見她「喂」了一聲,臉色便逐漸地轉變成死灰色,話筒也由她手上滑落,整個人癱坐在沙發椅上,雙眼空洞而無神……
「媽,您怎麼了?誰打來的電話?」季薔心驚膽戰地問。
「醫院……薇薇出了……車禍……有生命危險……」
※※※
季薇躺在急救抬上,她感到從未有過的疲憊,她困倦極了、想睡了。
忽然,眼前出現一道光芒——一位穿著純白、頭頂光圈、揮動著翅膀的小天使順著光芒翩然而降。
上帝派了天使接她往天堂是嗎?
她以為自己所造的罪孽將會墜往地獄,沒想到上帝遠是寬恕了她。
此時,她的心有了寧靜。她緩緩地走向天使,忽然她的身體也變得輕盈,慢慢地隨著天使往上升——
「薇薇……」
「姊姊……」
誰在呼喚她?
她回過身去——
棒著一層霧,模模糊糊地,她見到了父母、薔薔……康諾呢?康諾在哪里?
「姊,你睜開眼楮,求求你醒過來。」她認出季薔的聲音。
「薇薇,你別嚇唬爸媽,我的好女兒,你千萬不能死呀。」鄭美娟哭號著。
死!?她就快要死了嗎?
死對她是一種解月兌,不是嗎?
季薇臉色慘白、呼吸微弱,醫生已經無能為力,她的造血機能已經完全損壞,而凝血機能也起不了一點作用,她體內的血正一點一滴往外流,輸血也無濟于事。
她此時此刻只想再見康諾一面,她知道這將是最後的一面……
「薇薇!」康諾還是及時趕到了。
季薇睜開眼楮,但卻無法見到康諾。于是她想伸手再握一次康諾的手,但她的胳膊不動了,想說些什麼又發不出聲來。
「薇薇,振作一點!」
康諾的頭頂有了光圈,她終于看見了他,也再次握到了他的手。
但是她還是說不出話來,好恨呀!
「姊,你想說什麼?」季薔哭著問。
康諾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把耳朵靠近她的唇邊。
「原諒我……我……愛……你……」她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發出微弱的聲音,眼角滑下如珍珠般的淚水。
「薇薇……」
康諾吻去她的淚珠,季薇的唇邊露出了笑意,眼楮也逐漸地合上。
※※※
冬末的第一個晴天,風雖不再冷冽,仍帶陣陣涼意。
墓前,一朵淡黃色的玫瑰正在風中微微地顫抖著身軀,一小叢怒放的金盞蘭陪伴在一旁。
一個白衣女子正迎風而立,她的黑發被吹亂了,身影呈現出無限的哀愁。她就是--季薔。
淚水在她的臉上無奈地流淌著,滑過她的面頰冰封她的心。
姊姊,請你安息吧!
今天我是來告別的。我會遵守對你的承諾,到英國將孩子平安地產下。雖然你無緣見到他,但是他還是你的孩子。
季薔在心中對著季薇墓前的照片許下承諾。
照片中的季薇彷佛露出滿足的笑容……
※※※
窗外飄了一整天的雨,玻璃窗上的雨已經流成了一條條婉蜒的小河,順著窗框往下淌!窗外的一切都模糊了,看不清,蒙蒙的一片。
這是標準的英國天氣。
季薔坐在窗前看了一天的雨。此刻她希望自己是那絲絲小雨,沒有牽掛,只是任其由天空落下,也沒有目的地,就這樣飄呀飄的。
不行!她怎麼會有如此荒謬的想法?
難道她忘了肚子里的孩子嗎?
輕輕撫著微凸的小骯,感覺著胎動,她覺得自己好滿足一種即將為人母的滿足。
為了怕引起閑言閑語,她辦了休學。為了怕引起房東太太的疑問,她特地重新找了個落腳處。
雖然這間公寓舊了一些,但是因為交通便利,四周環境又幽靜,所以她毫不考慮地租了下來。
骯部微微地拱了一下,她知道「他」又在抗議她的疏忽了。
這些日子她的胃口變大了,原本害喜所引起的不適癥狀也逐漸在減輕。
她為自己烤了兩片土司,壓上兩片起司,又煎了個金黃色的荷包蛋,外加一杯五百西西的鮮女乃。她的飲食完全是依照醫生的要求,雖然已經是五個月的身孕,但是她將體重控制得很好,完全符合標準。不像前陣子她回到英國時,因嚴重害喜,加上又未能從季薇去世的悲傷中恢復。過來,她的體重一直猛往下掉,若不是醫生提出嚴重的警告讓她大夢初醒,她幾乎忘了自己身上具有的重任。
「寶寶,媽咪要開動了,現在媽咪先喝口牛女乃,再吃一口蛋……嗯,很香對不對?」
這已經成為她日常生活的習慣了。不論她在做什麼、走到哪里,她都會告訴月復中的寶寶。
雖然月復中的胎兒才五個月,但是卻已經可以感受到他傳達給她的訊息。
曾經有一位名教育家就是用這種方法培養出一個天賦異稟、智商高于一般小孩的天才兒童。
當然,她並不是想培養一個天才兒童,只是她希望可以和寶寶培養一下感情。
門鈴突然響了。季蓄皺眉這個時候會有誰找她?在這兒她沒有朋友,甚至因為剛搬來,和隔壁鄰居也不熟。
她將一束落下的發絲別至耳後,走向門口。「是誰?」
「薔薔,是我,康諾。」
季薔像被點了穴般呆住了。
「薔薔……請你開門,我有緊急的事要和你談。」
緊急的事?莫非是她在台灣的父母……康諾聲音中的迫切促使她回過了神,她解開鎖,拉開門雨絲飄在康諾的身後,因濕氣而呈一片蒙朧,他看起來也只是像個幻影,一點也不實在。
這該不會是她的幻覺吧?她深深地吸口氣。
「薔薔……」她的名字宛若發自他體內的深處,令她在心慌之余淚盈于眶。
「你怎麼會在這里?」她身子顫巍巍,聲音低低地問。
「可以進屋子再說嗎?」他注意到她的虛弱。
季薔點點頭,走進屋里。由于過度的震驚,她的雙腿竟微微發抖,但她擔心的不只是腿,還有她的心,以及瘋狂的悸動。
「你想不想來一杯熱茶?或者來一份三明治?我正好在吃晚餐……」她試著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是輕松自在的。
「別忙,我只想好好地看著你。」他的雙眼只是緊緊地鎖住她。
她振作起精神面對他,不明白到底有什麼重要得讓他必須趕來這里的事,莫非……不!她馬上推翻自己的猜測,季薇死了,他不可能會曉得寶寶的事。
「是不是我爸媽他們……」
「他們很好。」
「是不是已經找到撞死姊姊的肇事者?」
當初撞死季薇的車主在闖下禍之後,畏罪潛逃,快速駕車離去,一直到她回英國之前仍尋獲不到撞死季薇的凶手。
「肇事者還未找到。」他蹙緊眉心。
此時,季薔才注意到他瘦多了,也變得憔悴。
未刮的胡髭在他的下巴附近形成一片陰影,身上皺巴巴的衣服,彷佛說明了他風塵樸樸。
「你為什麼會來英國?」
「我是特地為你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