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他會大驚小敝……我不想讓他……驚動我哥……」好逞強,但好貼心。
命福忽然整個心疼起來。
他記得初進府時,曾經听人提起過,戚府在多年前發生過幾乎滅門的大火,當年雖然三位少爺全部幸存,但老爺、夫人卻都燒死了,曾經權傾一時的戚家也逐漸沒落。多年來,戚家兄弟相依為命,企圖重振戚家往日榮景;還好三兄弟個個爭氣,各憑本事在朝中擔任重要官職,重新為戚家在朝廷掙回一席之地。
戚家兄弟相互扶持的情感、重振家業的努力,他于命福深受感動,也十分佩服。
說不定三少爺這「老毛病」就是那場火種下的病謗,或是多年辛勞累積下來的宿疾……啊,好可憐的三少爺!病了,又怕家人擔心,只想一個人默默承受,真是個「孝順」的好弟弟,他絕對可以感同身受。
「少爺,別擔心,命福在,命福會照顧您的。」命福好忠心、好真心保證,倍感自己責任重大。「瞧您這般不舒服,命福還是要請個大夫來給您瞧瞧才行!」
「去城南萬藥堂……找古大夫……他知道……我這病……」
命福用力點頭。「是是,城南萬藥堂的古大夫,命福立刻就去,少爺,您先撐著——」
二話不說,拔腿狂奔而出,救人如救火,一刻不宜遲。這可是他上工第一天最重要的差事,可不能搞砸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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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福幾乎拼了不值錢的小命,一路趕往城南,在迷了兩次路之後,終于找到萬藥堂的古大夫,在說明來意後,古大夫立即匆匆跟著命福趕回戚府。
棒著帳幕,把完了脈,古大夫面色凝重,交代命福隨他回去取藥。
接下來,命福到處奔波,為了生病的三少爺忙進忙出,連煎個藥都要大費周章,偷偷模模,以避開黑石伯的耳目。
終于,在他折騰了大半天,小心翼翼捧著煎好的湯藥,正急著趕回三少爺寢房時,即被人中途攔下——
「慢著!」
「是……」命福猛然停下,低垂著頭。
「抬起頭來。」攔下他的男子沉聲命令,嗓音明顯較三少爺低沉渾厚。
「是……」命福听令抬頭,果然瞧見一名高碩挺拔的男子,他不認識來人,但從對方一身官服,加上黝黑亮實的膚色,他猜想他肯定就是臨安城里人人都知曉的救火大英雄——御前親軍統領,專門掌管精銳救火部隊的戚家二少爺,戚衛然。
「新來的?」戚衛然問道。
「是,二少爺……小的剛入府半個月。」
戚衛然認真打量命福,以及他捧在手上那碗黑漆漆的藥汁,問道︰「你在哪當差?」
「今天剛來伺侯三少爺。」
「老三?」戚衛然語氣微揚。「正好,我在找他,他人呢?」
「三少爺他……」糟了,三少爺交代不能告訴任何人他生病的事。「呃……出去了……」
「出去?他如果出去,那你在這里偷什麼懶?怎麼沒一起跟出去?」戚衛然嚴肅再問︰「這是什麼?」他拿起藥汁聞了下,一張俊臉更加嚴肅了。
「這是……因為……」命福腦袋里千頭萬緒,他努力抓住一條最清晰的,羅織出一套說詞。「三少爺只說有個案子急著處理,就匆匆出門去了……這個……是少爺交代想喝的……叫我留下來幫他熬……」
「喔?那你現在熬好了,是急著想捧去給誰?」
「是……是……」
「說謊!」
戚衛然突然大聲斥喝,命福嚇一大跳,雙手猛地一顫,藥汁濺了出來。
「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戚衛然不悅道。
「沒有什麼鬼啊……」命福囁嚅著,擺明了心里就有鬼。
怎麼辦?二少爺也是主子,他該對主子說實話的,但他也答應了三少爺不能說,他說什麼都不能出賣三少爺呵!
戚衛然冷冷看著命福,不發一語,隨即轉身走往三少爺的院落。
「啊!」命福心一驚,連忙緊張地跟在戚衛然身後。「二少爺、二少爺!您不能去啊——」
戚衛然步伐大又快,命福端著藥汁,只能盡量小跑步追著他跑往三少爺的寢房。戚衛然連敲門都省了,直接大剌剌推了門走進去。
「戚衛雪!」戚衛然喊道,走近床邊,猛然拉開幃帳。「你搞什麼?!一整天都不見人影——」
床上,空空如也——果然不見半個人影!
「咦?」命福比戚衛然更吃驚。人呢?
「人呢?」戚衛然同時轉頭問他。
命福完全一頭霧水,但還算機伶地順著情勢,隨口扯道︰「就說了……三、三少爺他……出門去了……」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三少爺怎會不見了?!他剛才去煎藥前,他明明還躺在床上休養呀……
「胡說,他今天根本沒有去軍巡鋪當差,早膳、午膳也沒出現,快說,你們在耍什麼把戲?」戚衛然不悅道。
「沒……沒有什麼把戲啊……」命福為難道。這教他該如何說才好呢?
戚衛然瞪著命福,再想進一步逼問時,驀地,一陣悠揚的簫聲從遠方傳來。
「老三?」戚衛然警覺道,轉身走出房。
命福先是愣了下,然後才意會過來原來戚衛然口中喊的是三少爺,連忙緊跟出去。這次,命福的腳步可快了,他連追帶跑,快速跟上戚衛然,來到上回他跪地祈願的那座苑囿。
遠遠地,即看到亭子里有抹俊美帥逸的身影,正閑適地在吹奏竹簫,待兩人走近,命福看到那男子的相貌時,不禁大吃一驚。
「啊,土、土——」
簫聲愕然停止。命福瞪大了眼,結結巴巴指著吹簫男子——
「土地公神!」終于,他喊了出來。
「土地公?」男子站起身,有些訝然,更多的興味盎然。
「你為什麼喊他土地公神?」戚衛然亦不解地望向命福。
「他……他本來就是啊……」命福皺起眉頭,一時間被這狀況給攪糊涂了。難道他不是?可他之前明明「來無影去無蹤」的,也真的允了他的願望……但,看起來似乎連二少爺都認識這位「土地公神」……
「你什麼時候變成土地公神了?」戚衛然轉回頭去問亭內男子。
男子聳聳肩,眼角含笑,看著傻愣在旁的命福。「是啊,我怎會變成土地公了?我也很想知道。」
戚衛然走進亭內。「少在那裝無辜,三弟你的個性我還不了解嗎?你到底又在搞什麼鬼?」
「三弟……三……弟……」命福喃喃重復,一時間竟無法消化這兩個字。
等等,三弟?二少爺喊他「三弟」?那不就表示他是……
「三少爺?!」他後知後覺地尖聲怪叫,聲音還不小心分了岔。「你、你是三少爺?」
「如假包換。」戚衛雪朝命福不太正經地眨眨眼,一副隨時快大笑出來的模樣。
土地公神是三少爺?三少爺就是土地公神?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
況且……三少爺他……
「你、你不是病了?」命福疑惑道。
「你病了?」戚衛然不以為然地詢問戚衛雪。這渾小子向來身體健朗得很,從不生病的。
「你看我像嗎?」戚衛雪悠閑地走回亭內,繼續泡茶品茗,甚至好興致地朝戚衛然招手道︰「過來喝一杯吧,再說說你找我什麼事?」
「你這小子,到底搞什麼名堂?一整天不見人影,外頭待處理之事都多到要火燒了,你還有興致在這里泡茶?」
戚衛然嘀咕著走進亭內坐下,唯獨命福一個人,仍呆傻傻端著湯藥,像個不存在的木頭人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