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疑地往回走去,才一進梅園,他即認出那抹雪白縴影。
是她!那個才剛被他拋諸腦後的「麻煩」!
她剛才顯然重重地跌了一跤,整個人正臉朝下栽在雪地中。
「好痛……」
她摀著鼻,忍著痛想爬起身,無奈雪地濕滑,讓她看起來笨手笨腳的。
「搞什麼鬼啊?」昔東浚臉色一沉,低喝。「你跑出來做什麼?!」
「昔大哥!」她仰頭看他,急切的眼中有著如釋重負的欣喜。「我正在找你……找你……」
「找我?」他挑眉道,兩手交叉胸前,沒扶她一把的打算。「干麼趴在地上找我?」他和樸昱才跨出「雪閣」不到一刻鐘,沒必要急成這樣吧?!
她拉著他的衣角,好不容易穩住身子,沾著泥雪的小臉因激動而微微泛紅。
「我要告訴你,我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什麼?」
「我知道我是誰了!」
第三章
「李皓?!」
空蕩蕩、冷清清的樂食樓里,趙老板的回答清清楚楚,完全不受任何雜音干擾。
「沒有啊,李公子今天沒有來店里呢!」
「你確定?!」
上官靈巧睜目瞪視,死命抓著樂食樓趙老板不放。原本應該是張白淨清秀的少女嬌容,此刻不但灰頭土臉,雙目紅腫得嚇人,甚至在這樣的冷冬中,她竟還急出一身汗,可見她焦慮的程度。
「拜托拜托,請您再仔細想想,我家公……公子真的沒有來過嗎?」上官靈巧顫聲道,真的快急哭了。樂食樓已是她最後的希望了,如果連這里都沒有消息,那她就要準備提頭回去領罪了。
「也許我家公……子,呃……今天的模樣……和以前來這里時有些不同……呃,這該怎麼說呢?」她吞吞吐吐的,不知該如何具體說明她家公……子特殊的狀況。
「丫頭啊,平常我不敢講,但今天我非常確定,李公子確實沒有來這兒。」
趙老板對李皓當然不陌生,畢竟這些年來,他為了征服這位小扮的胃口,不知耗費多少心力在尋訪各地名廚,這次,他還特地遠從新羅國請來一位名廚,正準備等著李皓上門,讓他嘗嘗新的美味呢!
「外頭亂成這樣,我這樂食樓今天也只不過做了兩桌生意,除了朱大胖和另一位男客倌外,就再沒別的客人了。」
「男客倌?」上官靈巧眼楮一亮,似乎抓到了一絲的希望。「什麼樣的男客倌?年輕的?是不是穿著紫衫?」
「嗯,好象是……」其實不太確定。
「就他一個人?有沒有人來找他?嗯……應該說,有沒有一位『姑娘』來找他?」
「沒有,就他一個人,而且坐著坐著就走了。」趙老板回憶道。老實說,他一度還懷疑這個客人是不是出于自己的幻覺呢!
緊繃的情緒,在最後一絲希望也宣告破滅後,上官靈巧整個人徹底癱泄無力──完了,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趙老板關心道。「李公子有說他今天要來是嗎?那我豈不是要趕快通知廚子準備準備──哇哇──」突然驚叫。「你怎麼哭啦?!」
豆大的淚珠控制不住地狂瀉奔流,上官靈巧摀著臉,蹲,放聲大哭起來。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公主……你到底在哪里?」
「公『主』?你要說的是公『子』吧?」見小泵娘哭胡涂了,趙老板也慌了手腳。「哎呀,你先別哭啊,有話慢慢說,慢慢說──」他壓根兒不知道如何安慰人,只好先扶她坐好,然後轉身倒茶。
哭,用力哭,拚命用力哭,反正也已經想不出辦法了。
上官靈巧不顧一切地痛哭著,心里又慌又亂。
弄丟了人,她要怎麼回宮?!鳴嗚……
奧?!
哭聲戛然乍停,上官靈巧突然定住──對了,也許公主找不到她,自己先回宮去了!很有可能!
抹了抹眼淚,又燃起一絲希望。
話不多說,淚不多流,上官靈巧提起裙襬,迅速奔出樂食樓。
待趙老板端出茶水想讓哭泣的傷心人解解渴時,只見空蕩蕩的食樓依舊空蕩蕩,連半點殘留的哭聲回音都沒有,仿佛剛才那場驚天動地的哭泣只是出于他的想象。
耙情是今天樂食樓生意太差,才讓他頻頻出現幻覺和幻听吧?!
趙老板端著茶水,腳底生釘似地杵立著,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該去找大夫看看了?
「食樂?」
「對,我的名字叫『食樂』。」
梅園里,她抓得昔東浚好緊好緊,同時好用力、好認真地拚命點頭。
盡避已凍得唇色發白發紫,而且涂在鼻子上的草藥早已沾混著泥雪,讓她看來既丑又狼狽,她還是努力朝昔東浚擠出一抹笑靨,就像個乖巧的好孩子一般,引頸期盼著長輩的嘉許。
昔東浚看來並無特別欣喜,反而,胸口涌升一股沒來由的悶氣。
「你就只為了告訴我你的名字,所以特地跑出來?!」
他咬著牙、壓著嗓,也壓著隱隱浮動的情緒。
這女人……到底在搞什麼啊?!
這樣的冷寒天,她不安分待在房里休養,只穿了件薄薄的單衣便在屋外亂跑。她不顧及受傷的身體也就算了,若因此又染了風寒,那才真是徒增他的「麻煩」!
「因為剛才我在房里……突然發現我身上戴著一塊玉……」說著,她攤開手掌,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到原本握在手中的玉,早已在她滑倒時就不知去向。
「啊,玉呢?!」
她大叫,急忙蹲身找玉。她一邊打著哆嗦,一邊以凍僵的手指頭不斷撥雪翻找。
昔東浚不發一語,冷眼旁觀著她不甚靈光的一舉一動。
此時,天空又飄下細雪。綿綿覆在她的臉龐、發間,以及白得毫無血色的唇瓣上。她不在意冷,只急于向他證明自己。
「那塊玉上頭刻著『食樂』兩個字……我想那一定就是我的名字了……啊!在這!」凍得發顫的小手好不容易在雪堆中找到那塊翠玉,才剛撿起,即因手僵又滑掉。
「啊……」她顫呼,很小心地再拾起玉,寶貝兮兮地拍去泥屑,呵護在掌心,然後仰起小臉對著昔東浚綻放純真開心的笑容,雙手合捧著獻上。
「你看……就是這塊玉……它上頭真的……刻著『食樂』兩個字……」她牙齒打顫道,口中不斷冒出白色的冷霧。
昔東浚並沒有看向她捧在手中的玉,只是執意盯著她的臉;不知為何,他越是看她,就越覺得她不斷發抖的模樣……
真是……
懊死的……
礙、眼、極、了!
「你你……你……不不……不看一眼……眼嗎?」她結巴得厲害,足見上下排牙齒正打得火熱。
抖抖抖,天這麼冷,又穿這麼少,再抖下去,怕是全身骨頭都要給抖散了。
「回去!」他沉著臉,口氣很不悅。
食樂怔住,高舉在他眼前的小手縮了下,有些退卻。「你……你不看嗎?我的名字……」
沒錯,他不想看!他現在只想……只想……
昔東浚在心底暗咒了聲,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想做什麼?他只知道他必須在她抖散掉自己一身弱骨之前,先將她趕回房里去!
「回房去,現在!」他粗聲命令道。
「你……你不開心嗎?為……為什麼?」她心酸酸的。她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呵!為什麼他不開心呢?她不懂!
「對,我不開心。因為你到處亂跑。」
昔東浚伸手扣住她冰凍的柔荑,強制拉著她走往「雪閣」的方向。由于他的動作太過突然,食樂一個踉蹌,手中的玉也順勢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