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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 第1頁

作者︰喬安

楔子

鮑元二○○一年夏台灣某山地村落

「慘……」

「真是慘!」

微微細雨中,略顯破舊的鐵皮屋小雜貨店前聚集了男男女女,全圍著一台半新不舊的電視機,個個面色凝重。

電視新聞正在做SNG聯機報導,納莉台風重創北台灣,從電視屏幕中可清楚看見原本熱鬧繁華的台北街頭已被滾滾黃江所淹覆,而原本應該奔馳在馬路上的大小車輛,此時也紛紛成為隨江飄流的孤舟,爭先恐後地在鏡頭前展現它們不為人知的另一項浮游絕活。

「……中央氣象局表示,納莉台風所帶來的豪雨已經創下台灣四百年來的降雨紀錄,各地也紛紛傳出土石流災情……」

電視機里一名女記者正穿著黃色雨衣、手拿麥克風,頂著逐漸增大的雨勢賣力嘶吼報導災情,在她身後有許多救災人員正在挖掘搶救被活埋在黃泥下的受困民眾。

「……救難人員現在救出一名小孩……這名小孩……全身上下都是泥濘……」女記者渾身發顫,語帶哽咽,濡濕的雙頰早已分不清是雨還是淚。「……他的眼耳……嘴……鼻子……都……都……嗚……」

這名女記者開始啜泣,倏地,她往下一沉,整個人突然從電視畫面上消失。

「啊」眾人嚇一跳,反射性湊上前緊貼住電視機。不是在播新聞?怎麼人不見了?

才納悶著,電視畫面隨著攝影師將鏡頭往下一帶,女記者的身影立刻又出現在屏幕上,可只見她整個人蜷縮蹲著,雙肩不住抖動。很顯然地,她已被眼前悲慘至極的災情嚴重影響了情緒,完全不顧自己是新聞專業人員,就這麼蹲在一群受難家屬前痛哭失聲起來。

眾人錯愕傻眼。

「啊,她哭得好慘……」有人發出嘆語。

「對啊,長這麼大沒見過報新聞的哭成這樣……」

「會不會後面倒的那一棟是她家?」

「咦,有可能哦……」

眾人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起女記者哭得淒慘的原因,畢竟這是村里唯一的一台電視機,每天在這里討論外地發生的大小事件,已成為村人參與度最高的活動之一。

電視里,女記者抬起頭來,淚流滿面地試圖再播報新聞。

「這名小孩……他的眼耳嘴鼻……都塞滿了……泥……泥沙!嗚……」終于,這名女記者的情緒再度被擊潰,豆大的淚珠串串滑落,清秀姣好的面容滿是心疼憐憫。

「唉,真可憐……」電視前的眾人一陣哀嘆。

微微細雨飄落,圍觀的人群背後,一抹高大俊挺的年輕身影經過,剛好被這一幕吸引駐足,漆黑的深眸緊鎖著屏幕上那雙盈滿淚水的純瞳。

一名皮膚黝黑、身材魁梧,留著滿臉絡腮胡的中年長者跟在年輕男子身後,見雨勢漸大,忙開傘要替男子遮雨,卻見男子忽然停住腳步,忍不住輕喚︰「少爺?」

清澈的視線被深深吸引,仍停留在電視屏幕上。

「她的眼楮……像小鹿。」

年輕男子緩緩開了口,低沉的嗓音從空氣中淡淡滑過,小屋前圍看新聞的民眾聞聲立刻回頭,表情反應全都是又驚又喜的。

「是阿夜少爺!」

見男子正專注盯著電視看,眾人紛紛有默契地朝兩側退開,絲毫不敢擋住任何一點點電視畫面。而一旁的中年長者則順著主人的目光,犀利地打量起電視機里哭得梨花帶淚的女記者。

「哎呀,難得見到阿夜少爺下山來,請坐著看、坐著看嘛。」

鐵皮小屋里電視機的主人急忙搬出座椅、奉上茶水熱情邀請,眾人眼中亦燃滿熱忱︰阿夜少爺想看電視,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呵,當然是要無條件讓他看個夠啊!

年輕男子並沒有入座,只是舉步穿過人群來到電視機前,執著地注視那張哭泣的臉龐。

「她……是在哭泣嗎?」他誠懇地問身旁一位婦人。

熬人受寵若驚,連忙必恭必敬回答︰「是是,她……她是在哭沒錯。」

「為什麼哭呢?」男子喃喃輕問,慢慢伸出手,沿著屏幕輕輕劃過她頰上的淚痕,彷佛在為她拭淚。

「妳……有什麼傷心事嗎?」他開始與那張哭泣的小臉進行對話,純然陽剛的男性嗓音此刻竟揉合著不可思議的柔軟語調。修長的手指再度輕觸屏幕上那張滿布淚痕的粉頰,專注而小心。

然後,他看著自己干燥的指尖,蹙眉。

「呃,阿夜少爺,其實……」有人正要開口補充解釋,隨即被男子身旁的中年長者以眼神制止。眾人立刻噤聲,再不敢出言驚擾,只能在旁小心翼翼看著男子的一舉一動。

「噓……別哭。」他居然認真哄起電視里的「她」。

此刻,眾人憋住氣,幾乎不敢換氣呼吸,深怕一個雜音就會干擾到他。

「別哭……」他輕聲道,灼熱的視線不曾挪移,這是一抹從內心深處涌現的溫柔。

電視里,嬌小的女記者仍哭得傷心,兩片櫻唇可憐兮兮地抽泣顫動,透過空氣中電波的交流傳遞,他強烈感受到她的悲傷,而他向來不曾沾染俗事的絕塵氣息,也在此刻悄悄惹上了牽掛與憐惜。

驀地,他湊上雙唇,就著電視屏幕吻上了她潤紅的唇瓣。

眾村人驚愕不已,全被這突來的舉動嚇到。

災區現場,痛哭的「她」正被其它電視台的記者包圍報導,成了另一條大新聞!

而在台灣某山區里,「他」亦被所有族人團團圍住。因為他剛才的動作,被視為他們夜火村百年以來最重大的新聞!

村人們深信,在這個遭受無情風災肆虐的夏天,他——伏夜,愛上了那張哭泣的小臉。

那麼,她呢?

第一章

天底下,有一種女人的執著力最叫人害怕,那就是——不怕死的女人!

偏偏他的好搭檔,童晚,就是這種類型的女人。

許哲嗣背扛著沉重的攝影機,走在崎嶇顛簸的山間小路,熱汗淋灕,盡避心里吶喊著千百萬個不願意,但就是拗不過眼前這個嬌小執拗的女人。

他深深相信他一定是上輩子蓋廟不小心壓死了她,所以這輩子才會這樣做牛做馬地跟著她上山下海,奔波勞碌,苦命啊。

「喂,我說精力旺盛、敬業精神台灣第一的童晚小姐,我們休息一下好不好?我快不行了。」許哲嗣哀求,他再不停下來歇歇腳、喝口水,他發誓他會當場暴斃給她看。

「不行啦,太陽快下山了,我們必須在天黑之前到達夜火村才行。」腳踩著高跟鞋,身著名牌套裝的童晚繼續前進,絲毫沒有休息的打算。「你看我,穿著高跟鞋都沒喊腳酸了,你怎麼這麼容易就嫌累?」

「妳來扛這台攝影機走走看就知道累不累了。」他不平道。

童晚停下腳步,回身拍拍許哲嗣的肩,一副老成的口吻。「哲嗣大哥,你這樣不行哦,體力這麼差,以後結婚會影響老婆的幸福啦。」

「喂喂,妳這是一個未婚女子該講的話嗎?」許哲嗣的臉竟然紅了起來。

童晚後知後覺,沒注意到許哲嗣微窘的模樣,仍徑自說道︰「我這是忠告!所謂忠告你懂不懂?就是良心的建議嘛,所以嘍,你還是趁現在多練練身體,以後才不會 怨嘆』啦。」她以不標準的閩南語強調。

許哲嗣翻翻白眼,覺得自己似乎有理說不清了,反正一切按往例——她說了算!千萬別和她爭辯。

童晚看著他,總算還有點良心地說︰「不然這樣好了,機器我們輪流扛……」她伸手就要拿他的攝影機。

許哲嗣立刻緊緊護住他賴以維生的寶貝。「算了吧,萬一妳把機器給摔壞,回公司我就要賠到月兌褲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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