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什麼大事非要皇兒親自處理的?」甫回身坐定,豫皇後隨即問道。
「除了天徽山大火,臣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大事」可讓太子殿下煩心的。」巫公公說道,充滿魅氣的雙眼看不出任何心思。
「會不會是生病了,但又怕我知道呢?」豫皇後喃喃自語,不由得流露出身為母親的疑慮。
此時,庭外驀地傳來侍衛高音量的報到通傳。
「皇別殿下駕到──」
隨著通傳聲落,一幅孑然高貴的身影步入正廳之中。
「兒臣給母後請安。」皇別太子輕揚袖袍,優雅問安,同時遣退一旁的巫公公。
「瞧你,才幾日不見,怎麼好像瘦了不少?」豫皇後起身上前,審視著皇別太子線條俐落的男性面容。
「兒臣一切無恙,請母後不必掛心。」皇別恭敬相對,嘴角始終保持一抹淺淺微笑。
「別事事親力親為的,小心壞了身子……」
「謝母後關心,兒臣會有分寸的。」俊逸的面容依舊爾雅謙和,謹守為人子的禮數。
看著兒子相敬如賓的態度,豫皇後美麗又不失風韻的臉上隱約閃過一抹失落。
她十四歲進宮,十七歲生下皇別,三十歲由貴妃當上皇後至今,後宮爭斗幾十年,皇別是她唯一的兒子,也是她賴以鞏固地位的王牌,他的皇族禮教出色,處事嚴謹不紊,不但深得皇上器重,亦擄獲廣大民心……
毫無疑問地,皇別將會是最出色的君主,並且完全符合她的期待,但──
垂下眼睫,豫皇後悄悄收起為人母的關懷,換上慣有的尊貴,問道︰「不是不見任何人嗎?怎麼突然來了?」
「听說母後身體不適,兒臣特地前來探視。」皇別伸出手臂,讓豫皇後搭扶著回座。
「只是著了點涼,沒什麼大礙。」再度回座,豫皇後突然想起先前的打算,遂道︰「不過剛好有件事想問問你。」
「母後請說。」
「听說最近民間流傳有天女降世一事,你……可有听說?」
「兒臣略有耳聞。」
「那麼,可否找到這個女孩,請她入宮呢?」頓了下,豫皇後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過于急切,略緩口氣,才解釋道︰「這次她立了奇功,于情于理,似乎都該對她有所封賞才是。」
「母後請放心,這件事兒臣已派了人在進行。」皇別說道,篤定的神情顯示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點點頭,豫皇後沒再接話。
「母後是否有其他想法?」皇別微笑著恭敬請示。
「暫時沒有,不過──」她擰起柳眉。「有關你父皇的病……」
「兒臣明白母後的意思。」提起病重的老皇帝,他的唇角竟勾勒出一抹笑。「如果母後想要一場祈福法會,兒臣定會給母後一場祈福法會。」
聞言,豫皇後驚訝地抬眼望他。皇別處事向來果斷迅速──且從不違逆她!但她著實沒料到他會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那麼──請母後也好好調養身子,兒臣明日再來探望母後。」皇別淡淡的關懷,一如他淺掛唇邊的笑,讓人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溫度。
而就在皇別高俊挺拔的身影即將步出視線之際,豫皇後心頭莫名一驚,失聲驚呼道︰「等等──」
皇別反射性停下腳步,回身望向自己的母親。
「沒……沒事……」豫皇後撫著胸口,力圖掩飾剛才一瞬間的失態行為,遂隨口說道︰「你……也別太累了。」
皇別無言頷首,正式收納了母親的關心,旋即轉身步出福寧宮。
怔忡地看著熟悉的高大身影消失門邊,豫皇後再也無法抑制住從心底不斷涌出的不安感。
為什麼方才一瞬間,她竟有種他會就此「遠去」的錯覺?為什麼?
皇別從小在宮城里長大,完整接受一個儲君所該有的一切教養,他身上流有最尊貴的皇族血液,也是天徽皇朝唯一的王位繼承人,所以,他根本不會「遠去」,也不可能「遠去」……
他會是個長命百歲的英明君王,一輩子統御著屬于他的子民和領地!
而她,絕不容許任何人從中破壞──就連神也一樣!
收拾起驚疑的心,豫皇後重新換上原有的冷然──皇權大位絕對是屬于皇別的,這是身為母親唯一所能做的保證。
任何人都別想和她爭!
※※※
「好大的房子──好大的房子──好大的房子呀!」
馬車里,接連不斷的驚呼聲,讓所有人都蹙起了眉頭。
沃求湛趴在軟臥上,捂起耳痛苦申吟。「听到了、听到了,別再叫了。」
「瞧!沒騙你們吧!真的有這麼大──這麼大──的房子!」小沃汝興奮地指著窗外,比手劃腳。
打他們的馬車進了宮門之後,她的尖叫就沒停過。
「是、是,咱們都瞧見了。」沃求涯隨便敷衍兩句,忙著幫她擋掉強烈殺來的怒目瞪視──沃求湛現在心情欠佳,她再這麼叫下去,等會兒肯定又討罵了!
「汝兒,別嚷嚷,你湛哥哥需要安靜休息呢!」坐在馬車角落的沃靈微微扳起臉制止道。
事實上,自從在天徽山意外祈雨成功後,一夕之間,他們姊弟妹似乎紅遍大街小巷,不但人人簇擁爭睹,現下竟還被召進了宮──說真的,她都已經緊張得要命了,哪還有心思去欣賞「大房子」!
「可是這大房子,真的和我看見的一模一樣嘛……」小沃汝拉住沃靈的手,仍不死心地拚命強調。
「噓──」沃求涯摟抱住小沃汝,輕敲了下她不斷晃動的小腦袋瓜子,低聲提醒道︰「你這小惹禍精,害二哥受了傷,不是答應要乖乖听話的,這麼快就忘了嗎?」
「哦──」偷瞄了眼只能趴、不能躺的沃求湛,小沃汝這才心虛又愧疚地憶起自己的「罪行」。確實是她貪玩!弄混了真假法器的擺放位置,才害二哥錯拿真的沙魚劍,並失手傷到自己,她真的好抱歉、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二哥請放心,汝兒一定、一定會照顧二哥,直到二哥康復為止。」小沃汝捧起小標,煞有其事地對天起誓。
「喂、喂──」聞言,沃求涯開始緊張起來,他扳著小沃汝的臉頰,慎重告誡。
「我先聲明──二哥療傷期間,你可以「稍稍」對二哥「關心」一點,但是也不能太「關心」哦!」
「為什麼?」小沃汝偏頭一問。
沃求涯拉下臉,有些「爭寵」道︰「你還是最愛小扮的吧?」
「得了得了,你還是把她帶遠點吧!」一旁,沃求湛終于受不了地直翻白眼,並抖落一地雞皮疙瘩道︰「別趁我全身不能動時來纏我,我還怕傷勢加重呢!」
「不行,我要照顧二哥!」小女娃很堅持。
「汝兒,你不愛小扮了嗎?」沃求涯心碎指控。
小沃汝膩在沃求涯懷中,天真說道︰「小扮別傷心,汝兒陪二哥的時候,可以讓小標陪小扮呀!」
「我才不要這只笨龜陪!」沃求涯拍打了下烏龜殼。
「小標不是笨龜!」小沃汝嘟起嘴,抱不平。「它可是很聰明的。」
「拜托你們兩個「正常」一點行不行?」沃求湛覺得自己已到了「忍耐」極限,他發誓──只要他再多听一句他們之間惡心的對話,他絕對就要吐了!
「抱歉,我可是「正常」得很。」沃求涯道,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有何不對。
「我也是!」小沃汝忙附和。
于是,馬車里三人又陷入一陣七嘴八舌。
「欸,安靜,你們瞧!」
驀地,半掀著車簾的沃靈,看著馬車外的景象,十分吃驚道︰「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