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有小美人求情,人也變得有‘魄力’嘍!」有人開始怪叫起哄。
「少羅嗦!」許廷邦啐道。
點點身世特殊又不懂人情世故,很容易被人欺負,所以打從點點站出來為他求情的剎那,他便已在心中立誓,他絕對會和雲大哥一樣保護她包括杜絕一切言語上的「騷擾」。
可就在許延邦拚死力抗其它「勢力」時,雲晨風早帶著點點轉身朝船艙的方向而去,遠離舌戰區的炮火。
「他們……真的沒事嗎?」點點忍不住回頭張望,他們听起來像是在吵架。
「他們是越吵感情越好。」雲晨風伸手撫順她迎風飛揚的發絲,露齒朗笑,心情看來頗為愉悅。
「越吵……感情越好?」點點喃喃咀嚼著這句話。
她確實不能想象這是怎樣的一種情感,但或許,這一船子人真有她所不了解的生活方式,而那,正是她未來所會接觸到的。
「放心,你以後就會習慣了。」像是看穿她的心思一般,雲晨風柔聲說道,並揚手提醒拿著包袱的許廷邦跟上他們的腳步。
事實上,他很高興點點為阿邦說情,那代表她會開始注意並關心旁人的事情;對她而言——這算是一個重生的開始吧!
第四章
倚枕床畔,點點始終無法合眼休息。
很難相信自己已經踏上大船,離開了安平鎮。這一切,恍若是一場夢——一場醒來便會頓失所有的夢。
從未興起想要擁有什麼的念頭,可此時,她卻私心地想要留住這片刻的好……
這算不算是一種非分的冀望呢?
輕輕挪身側躺,點點的視線緩緩在不算大的艙房里流轉——這原本該是雲晨風的房吧!但他卻讓給了她,並堅持她必須好好休養補眠。
事實上,她已病愈泰半,只是今晨起了個早,在登船前到娘墳上和娘話別許久,所以感覺有些疲倦罷了……
她其實沒有他想象中縴弱,但她卻拒絕不了他的堅持。
從唇畔輕逸出一聲嘆息,點點決定起身做些事情來轉換心中異樣的情緒激動,可才掀開床褥,半撐起身,她隨即感到一陣暈眩。
這船,似乎晃動得很厲害。
勉強下了床,點點扶著牆面走向另個角落,拿起她的包袱準備攤開,倏地,隨著船身一個劇烈起伏,半啟的袱巾里立刻傾瀉出許多大大小小、形狀不一的貝殼。
「啊。」點點輕呼一聲,連忙席地跪坐,小心翼翼拾起散落一地的貝殼。
這些都是她從小到大,細心撿拾挑選,預備要送給爹的見面禮.也是她唯一僅有的財產,她珍視著,自然不願見到它們有任何毀壞。
拾回大小散貝一一檢視,點點突然想起幫她提包袱進艙房的許廷邦,之前為了這個包袱害他「被打」,她心里一直過意不去——
也許她該挑個好貝殼送他,以聊表她的歉意。
主意一定,點點毫不遲疑地埋首在眾多貝殼中,打算選出一個她認為最適合許廷邦的……
可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天氣太熱,也許是艙房太悶,漸漸地,她開始感到有些不舒服。哪里不舒服?她說不上來,只知道自己不斷冒汗,而且整個人沉甸甸的。
深吸口氣,點點強打精神想繼續手上的工作時,冷不防喉間一陣蠢動欲嘔。
怎麼回事?
點點心一慌,撫著胸口欲壓下那股想吐的沖動。
她的病明明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為何還會如此不舒服?難道,真如雲晨風所言,她該好好躺在床上休息……
強捺住再度襲來的暈眩作嘔,點點勉強收起滿懷的貝殼,起身走回床鋪,但一陣又一陣酸惡的感覺不斷自她喉間涌上,讓她還來不及躺下,已急忙又在床前蹲了下來。
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從未有過,甚至,隨著船身的每一次波動,那股想吐的沖動就越加強烈。生平第一次,點點起了開口求援的念頭,可一想到又要給雲晨風添麻煩,她便強忍了下來。
也許只要休息一下就會好了吧!
彼不得額際間不斷滑落的汗水,點點合著眼癱坐在地,螓首垂倚床沿,但難過的感覺仍然沒有消失.反而更加張狂地侵噬她全身的知覺……
暈眩之中,她彷佛听到有人輕敲艙門……
無力去確定真實,直到一襲高大的黑影快速攏向她,她才明白一切並非錯覺。
「點點?」
急切粗啞的低喊來自雲晨風,他一進門就看見點點軟癱床側,褐發覆顏,模樣煞是嚇人。
「你怎麼了?」雲晨風情急迫問,略帶薄繭的長指撥開她臉前的發絲,卻赫然見她面色蒼白、冷汗涔涔。是摔下床了嗎?
「我……」點點嚅嚅干燥的嘴唇,冷不防喉間又是一嘔。
「想吐?」雲晨風扶住她,心里瞬間有譜。他輕拍她的背,伸手橫過她的身子。「忍著,我帶你出去透透氣。」
點點愣然一怔,沒料到他會突然將她橫抱起,她全身僵直,不習慣這過度的親近。
「閉上眼,感覺不會這麼糟。」他說道,果決地抱她朝艙外走去。
觸及他近在咫尺的一雙深眸,點點心慌地緊合雙睫,相處多日,她已經不再怕他,但現下這種莫名的慌亂所為何來?她不明白。
許是病得不輕,亂了腦子……
點點閉眼思忖,直到她感覺海風陣陣拂面、陽光的熱度籠罩全身,才又緩緩睜開眼……天,有人在看她!
不,該說是一船子的人都在看她。
點點微喘口氣,被甲板上一雙雙直射而來的目光嚇得不知所措。她和雲晨風所經之處,所有人都停下手邊的工作望向他們,眼光是同等驚愕與困惑。
她窘極了,想叫雲晨風放下她,卻又不知如何啟口,情急之下,只好將視線掉向海面,豈知這一看,情況反而更糟——晃動的船只加上波浪層層的海面,一時之間,她有種會被大海吸入的錯覺。
她的頭更暈了。
「我……放我……下來……」她喉頭一酸,意欲作嘔。
雲晨風仍強勢地抱著她,直到船邊才放下她。點點憋著氣,還未來得及站穩,她嬌小的身軀已在下一刻被整個壓向船舷。
「大哥?!」偷瞄的眾人同時倒抽口氣,被雲晨風這「謀財害命」的舉動給嚇到。
耙情大哥是後悔帶這姑娘上船,想直接推人下海了?
但……好歹也別這麼「眾目睽睽」吧!人命關天,到時官府若問起話,他們這些「目擊者」也月兌不了干系啊!
「惡——」
此時,點點應聲而來的嘔吐清楚地傳進在場每個人耳中,霎時也打破了所有的疑慮與猜測。眾人只見她的肚子抵著堅硬的木板,上半身懸在船身之外,垂向海面,模樣虛弱而狼狽。
原來是暈船了,早說嘛!
人群中,有人暗暗吁氣,有人偷偷撫心,為的都只是慶幸自己月兌離「欺負良家婦女」的嫌疑——是嘛,人家姑娘家嬌小又柔弱,就算性情孤僻古怪了些,但如果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她被雲晨風「丟」下海,他們這幾個大男人怎麼都說不過去,良心會不安哪!
可話又說回來,他們干啥這麼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啊?!
反正要生要死,都不關他們的事,是大哥將她弄上船的,本就該負全責,自己還是乖乖干活最重要!
為撤清關系.每個人又連忙低頭假裝工作,以證明自己根本「不在乎」她的存在……
「好些了嗎?」在點點接連幾聲干嘔之後,雲晨風拉起她的身子,沉聲詢問。看著她蒼白無助的臉龐,他緊揪自責的心更是難以平復。
他早就該想到她會有暈船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