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救梵天,就算會逆天我也不在乎。」她一向知天命、順天命、應天命,然而他的出現,打亂了她原本所有的堅持。
「你真的確定要這麼做?」
「嗯。」她一定要救他。
「無情,你該知道,既是修行之人,明知天命又刻意逆天命,是必須遭受一些懲罰的。」為了避免修行之人濫用法力造成世間的混亂,天地都有一套法則,容不得違背。
「無所謂,」無情的神情忽然變得很柔,「只要能救他,我不在乎自己會變成什麼樣。」
「世間情愛不過短短數十年,修行卻是永生永世,你真的要放棄?」
「能有一個人舍棄生命地愛我,我想,世間再也沒有什麼比這個更珍貴的了。」她不強求他們之間一定要有圓滿的結果,就算他好了之後,她依然得回雪山,她也心滿意足了。
要讓一個決意無情的人動情,他得有多少耐心與多少堅定的愛才能辦到?她的拒絕一再傷害他,偏偏他一再受挫還是無法放棄愛她,連到生命的最後,為了不讓她再掛心這段情愛,他扮演了一個絕情的男人,讓她死心、讓她離開,回到雪山重新開始。
他是個執著的男人,尤其是對她。他從來不曾後悔,即使到了最後,他仍是為她著想,用盡最後一分力氣愛她。無情忍住盈眶的淚水,這樣的男人她已經無法不愛,再也不能割舍了。
曾經以為世間情愛轉眼便逝,何必執著,但梵天的愛卻是傾他的生命全力以赴的。
不經死別,不知其病。與其一再擔心以後的改變,不如從現在開始好好珍惜,她不要他死。
芸兒望著她的神情,感受得到她的思緒波動,「你已經確定自己的心意了?」
「嗯。」無情點頭。
芸兒笑了︰「我可以將還魂草給你,但你知道它的用法嗎?」
「用法?」
「還魂草一旦離開極東之地,便會枯萎。它是一種極為脆弱的藥草,無法月兌離冰寒而活。」
無情一震︰「可是……」梵天在水之國,再這麼一來一回,三天期限便過了。
「另外,還魂草也不能直接使用,如果不將它提煉成丹藥而服用,它反而會形成一種致命的毒藥。」芸兒繼續解說道。
無情心神一恍,腳步不由得顛簸。
「那……」還魂草是她惟一的希望,她救不了梵天嗎?「不,不會的……」她虛軟地倒落雪地,淚水成串滑下。
銀狼的灰眸看著她,再望向芸兒,彼此交會的眼神里有著言語無法傳達的默契。芸兒舉步走向無情。
「你愛他,就算毀去你修行十數年的法力也無所謂?」
「我早已動情,再也不能靜心修行。沒有梵天,我也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無情笑得悲涼。
她的一生,原來和母親並無不同。母親等待她的男人,一生不悔,而她只為了梵天,可以將什麼都放棄。
芸兒扶起她,從藥籃里拿出一只瓷瓶交給她︰「瓶子里裝的是我以還魂草提煉而成的‘還魂丹’,有我加持的法力在里頭,你拿回去讓水梵天服下,自然能解他生命之危。」
無情接過藥瓶,怔怔地望著芸兒。
「你……」
芸兒回到銀狼身邊。
「我但願世間有情,真心摯愛永遠延續。」她抬頭看向無情,「快回去吧,否則要來不及了。」
無情感激地看著他們︰「謝謝。」她深深頷首,然後轉身以超凡的輕功飛出梅林。
「無情,祝你與水梵天從此相守相依,白首偕老。」芸兒低語,在寒潭旁坐了下來。
銀狼隨後趴在她身邊,提供全身毛皮的溫暖守著她。
「銀郎。」她笑望著「他」。
芸兒。
「銀郎」回以一聲低鳴。芸兒螓首靠在「他」頸背的位置,「他」亦將頭靠在她肩上,形成一種交頸的親呢姿態。
相守相依,永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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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無情離開的那一夜,又過了兩天,整個王宮依然沉浸在悲傷肅穆的氣氛里,而游歷在外的仲天終于克服困難趕了回來。
水仲天早在王城外便听到王兄已死的傳聞,但是宮里一直沒有正式下詔,弄得全國人心惶惶,既憂心君王生死,也不知道繼位者是誰。水仲天一路心神不寧地往宮里頭趕。
一進王宮,他便看見了吊喪的宮燈,水仲天直奔水梵天的寢宮。
「王爺?!」水仲天一出現,一直守在水梵天床前的末龍與眾位長老皆是一怔,然後是忍不住露出悲傷的神情。
「這是怎麼回事?」水仲天沉聲問道。他才離開多久,王兄不應該會斗輸滅天,可是為什麼情況會變成這樣?
「王爺,您終于回來了。」末龍松了口氣,回身將水梵天之前交代他的信轉交給水仲天。
水仲天接過信後,飛快地看完。
「我知道王兄受了傷,但沒想到會這麼嚴重。」他閉了閉眼,幾乎無法接受這麼突來的消息,「王兄……」他一步步走向自己敬愛的大哥,大哥就這麼把一切丟下,要他接手嗎?
「王上交代,如果王爺回來,王位便由王爺承接。」忠長老開口。他也期望水梵天能夠復活,但今天已是第三天,雪無情能不能趕回來、能不能救王上誰都不敢保證。他只能先依王上的交代行事。
水仲天對忠長老的話置若未聞,就在他想伸手觸踫看來血色依舊、仿佛只是睡著的水梵天時,末龍連忙阻止了他。
「王爺請住手。」末龍趕過來,將水仲天推離兩步之遠。
「為什麼?」水仲天面色一沉。
「無情姑娘特別交代,任何人都不可以觸踫王上,一定要等到她回來。」末龍解釋道。
「無情姑娘?」水仲天挑著眉。末龍立刻將無情與水梵天之間的事簡短地敘述一次。
「無情姑娘會這麼交代一定有她的用意,也許她真的能救王上。」她是他們惟一的希望了。
水仲天冷靜下來。仔細看過王上的面色,再看著這些一直守在梵天床前的臣子,他明白了。
「這就是遲遲未發布王兄的遺詔,任宮外謠言滿天飛的原因?!」他忍住心中的悲痛,眼神—一掃過眾位長老。
眾長老皆低頭不語。
「還要等多久?」水仲天問。
「無情姑娘說她三天內必會趕回,現在距離她說的時間,還有三個時辰。」末龍回道。
三個時辰?
極東之地距離這里有千百里之遙,要在短短三天內來回根本不可能,雪無情真的能趕回來嗎?
沒听過人死後還能復生的事,雪無情真的能化腐朽為神奇嗎?
仲天雖然懷疑,但亦只能同意眾人守著。縱然知道機會渺茫,他仍存著私心,期盼那一絲絲的希望實現。
「文誨。」仲天喚來隨身不離的侍衛。
文誨上前︰「王爺。」
「你將宮里的情況帶回給她知道,告訴她,最遲一個月,我一定會回去,要她多一點耐心等我。」仲天低聲交代。
「是。」文誨一接令,立即旋身往宮外而去。
水仲天深吸了口氣,王見還沒真正死去,現在還不是傷心的時候。
「末龍,這里由你留守。各位長老,請與仲天一同移往御書房。」
「王爺?!」眾人皆是一陣驚訝。
水仲天冷靜地說道︰「如果讓王兄知道大家為了他的生死,將水之國的政事完全置之不理,他會有什麼反應?現在宮外亂成一團,滅天的叛國、王兄的生死……種種匪夷所思的猜測讓人民惶惶不安,我們必須安定民心,不能讓那些擾亂人心的傳言再繼續擴大下去。」
仲天說完,眾長老皆是一陣郝顏。他們是為輔政而存在,結果卻讓王上的生死左右了理智,全部待在這里干著急,置人民于不顧,這……實在不是身為長老該有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