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兩個時辰之後,雪無情再度醒來,睜開眼第一個看見的,便是守候在床畔的他。
「醒了?」
她回想了一下,然後低叫了出來︰「你點了我的昏穴?!」
「不這麼做,你恐怕會與我吵到天亮。」他的神情像是很無奈,然而語氣里卻一點愧疚之意也沒有。
但是,這並不能改變她的決定。
「我必須回雪山,你不能阻止我。」她又提了一次。
「為了守護雪獸?」他猜測道。
「你知道雪獸與我在一起?」
「關于雪山的傳言,很少人沒听過。而深居雪山、守護著雪獸的,只有一個白衣少女——雪無情。」
「你怎麼知道我才是雪無情?」大家都以為絕兒才是傳說中的雪無情。
「火王修羅娶了南宮絕為妻,而雪山在南宮絕離開後還有你存在,這證明了你才是雪無情。」他說道,這個事實並不難猜測到,「但我對雪獸並沒有興趣,如果說雪山里有什麼是我想得到的,那只有你。」
他的眼神再度燃起熾烈的光彩,強烈得令她不能忽視,卻不明白他的熾烈從何而來。
「我深居雪山,心里只有修行,留住我對你來說並沒有意義,你又何必勉強?」
「修行?!」他眉頭皺了起來,「卜算子與你是什麼關系?」
「他是我師父。」她有些訝異。沒想到他連這個都知道。
「你是卜算子口中那個青出于藍的女弟子?」他南道,眼底精光一閃,「那麼雪山上天象的異變又是怎麼回事?」
雪山不該有雷電,她既然是卜算子的弟子,就應該能觀天象、算得出這種異象才是。
「雷電是因我而起。」她坦言,「那是我注定該有的天劫。」
「胡說!」他斥道,「沒有人能夠承受得了雷電的轟擊。要你去承受天雷,等于是要你的命。」
「就算我會命喪于天雷之下,也是我的劫數。對我來說,生與死並不重要。」對于自己的生命,她一向看得很淡。
「我不準你死!」水梵天突然動怒,她怎麼可以如此輕忽自己的生命?!他瞪著她,一個字一個字強硬地說道︰「不準你輕易說‘死’。」
「你不該救我的。」她搖搖頭,並不將他的怒氣放在心上,「你是一國之君,不會懂得這些事,不會明白對我來說,天劫並不可怕,就算會喪命,也不過是再度投胎、生命重來一次——」
「住口、住口!」他嚴厲地看著她,「不許你再談生死之事!」
「不談不代表我不必面對。」她不懂他為什麼這麼激動。有劫難的是她,並不是他吧!
「在我身邊,就算是天雷也休想奪走你!」他伸出手,充滿佔有意味地摟住她。
「你這是何苦呢?」雪無情淡淡地望著他,並沒有因為他的關懷或霸道產生太多情緒上的波動,「執念並不會令人好過,反而容易讓你迷失自己。我和你不該相遇,你不必把心思浪費在我身上。如果真想娶妃,我想水之國絕不乏對你傾心的女子——」
「但她們不是你。」他打斷她的話,「是執念也好。是迷失也罷,別想要我放開你。」除非他死。
雪無情搖搖頭︰「何苦呢?」
「不論你心中怎麼想,我絕不會讓你走。」他獨斷地決定,根本不容許她有任何異議。雪無情幾乎要嘆氣了。
「在我應受的天劫尚未結束之前,雷電會一直跟著我的氣息而走,連你也會有危險的。現在的我失去法力,根本無法保護你。」她不想連累任何人,所以才會選擇雪山深處作為應劫之地,他怎麼還不明白,他與她之間不會有情緣的,他的執著只是一種苦呀!
「別說了。」說再多也無法改變他的心意,水梵天強烈的語氣像在發誓,「我只要你,全天下的女子我只要你一個,我不許你修道!」
他強烈的外放的情感令雪無情又怔住了,被他摟住,呼吸里全是他的氣息。
他渴盼了五年、想望了五年,甚至空懸著妃位都是為了她,而她卻要修道、完全斷情斷欲、舍掉對人世的種種眷戀。不,他絕對不允許!
「你……」雪無情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只是修行,他為什麼看起來怒火沖天?
「答應我你不會不告而別,在我不注意的時候離開。」他看出她的迷惑,立刻在她想清楚之前,獨斷地索求第一個承諾。
他突然侵近的氣息令她回過神。
「什麼?」
「答應我。」他催促道,堅定的神情根本不接受「答應」以外的答案。
「我——」
「答應我不離開,否則就算翻遍雪山,我也要找到你——還有雪獸。」他言出必行,無法忍受她再一次消失。
「這是威脅?」她輕問,眉頭再度蹙了起來。
「只要能留住你,我不在乎用什麼方法。」他的堅決無法撼動。
無情垂下眼瞼,低語道︰「就算我想走,現在的我也根本無法離開。我不會不告而別,但我不留在你身邊。」
「什麼意思?」他皺眉。
「給我一個安靜、不受打擾的房間,不與你同房,我就暫時留下。」這是她所能給的最大承諾。
能成為雄霸一方的王者,身上必有常人沒有的毅力與霸氣,他既然決心留下她,斷然不會輕易應允她離開,無情明白這一點。而現在的她也沒有能力闖出宮殿的重重守衛——她似乎沒有選擇的權利。
「可以。」他點點頭,得到她的承諾,至少令他安了一半的心。
她眼神清澈地望著他︰「但你必須明白,我依舊不會成為你的王妃——」
「你只能屬于我。」他打斷她的陳述,不想听她說出什麼修行、什麼執意、妄念的話。她休想說服他。「我們去用早膳,待會兒陪我出去。」
「陪你?」她的疑問尚來不及說出,他已拉著她往外走。
無情才踏出宮門外,天空便響起了一聲閃雷,當她望向空中,雷電已然消失。無情心里明白,這又是因為他的緣故。
水梵天也明白,所以緊緊握住她的手。
「我絕不會讓你再去受雷擊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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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只是早膳,但水梵天是一國之君,行宮的膳廚自然不敢輕忽,不過為了因應雪無情的胃口,水梵天只留下一些清淡的菜肴。
走出寢宮外,他才告訴她,這里只是水之國西境的一處行宮,並非王宮。而他每一年都會來此,是為了親自主持歲末的祈福祭典。
「你吃太少了。」他皺眉。
她很瘦,一身白衣輕飄飄的,像是隨時都會飛走,整個人仙風道骨的……居然沒吃兩口就說她飽了?!
「過多的食物不過只是滿足口月復之欲——」
「夠了。」他毫不在意地打斷她的話,「從現在起,我不想听你說任何有關于修行、養生之類的言辭。」
忍住氣、忍住氣。想來她在卜算子的教導下一直是這麼過的,要改變她清心寡欲的修行念頭、要她動情,不能急在這一刻。
「你的脾氣好像不是挺好?」她小心地問著,沒有說出下一句話︰那是修行的大敵。
「只要你一直待在我身邊,別惹我生氣,我的脾氣就會很好。」他沒好氣地應道,也不想想他會發怒都是誰惹的。
他的脾氣就算不是溫和的,至少也不會輕易動怒。而她好本事,每次不必三句話便已成功惹出他的怒火。
「王,湯藥已熬好,是不是現在送來?」一大早去張羅湯藥的末龍終于又出現了,一命人熬好藥,便趕緊回來。
「去端來吧!」
「遵旨。」末龍轉身出去命人將湯藥送上來,端放到桌子上,又恭敬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