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位姑娘沒事,此刻正在艙房里歇著。你想知道的就是這個?」慕容少烽坐了下來,拿起茶啜飲一口。
艷娘翻個白眼。這五少明明知道她要問的是什麼,偏偏避重就輕,不肯滿足她的好奇心。
她還想追問,卻被一道渾厚的嗓音阻止了。
「艷兒,你就收起好奇心吧,五少存心不說的事,你用盡手段也套不出什麼。」一名長相粗獷的漢子走了出來,親昵的摟住艷娘。
慕容少烽笑著拱手道︰「長武兄,打擾了。」
「客氣了。」方長武摟著艷娘一同入座。「五少難得來,我高興都來不及,說打擾就太見外了。」
「放開啦。」艷娘紅著臉低叫,向來大方的她只有在丈夫面前會露出女兒嬌態,對稍微親密的舉動敏感得很。
方長武挑眉看了她一眼。「乖乖的,別讓五少笑話了。」
在他的想法里,夫妻恩愛是天經地義,沒什麼好避諱的。
看著好友夫婦情意綿綿的模樣,慕容少烽頭一次心生羨慕,腦中思緒回轉到船舫上的人兒,他拿起食物起身道;「長武兄,下回有機會再與你長聚。」
「五少,這麼快就要走了?」方長武有些意外。
巴娘促狹的道︰「哎,五少要去照顧人嘛,所以沒空陪你。」
「照顧人?」出門收租,今晨才剛回到家的方長武顯然還不了解狀況。艷娘忍住笑。「五少,你快回去吧,我們不送了。」
慕容少烽也沒多解釋,在他倆的目送下,拿了東西就走人。
「五少在趕什麼?」方長武還是一頭露水。
艷娘看著他,離家好幾天,她可想他了呢!
「相公,還沒到開店的時間,人家想睡個回籠覺補眠。」她伯冷,因而格外想念他溫暖的懷抱。
听見妻子這麼說,方長武立刻轉移注意力。「累了?我陪你回房休息。」
抱起心愛的妻子,方長武不再繼續問話,什麼天大地大的事,都比不上他的娘子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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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亮,袖招樓里卻是一片酣眠氣息。
莫湘君悄悄往水湘閣前進,不料在轉過回廊時差點撞上一個人。
「是你?!」秦汝兒先是訝異,隨即冷冷的哼道︰「還扮什麼清高呢,遇到
小王爺還不是乖乖臣服了!」
莫湘君皺眉。「你胡說什麼?」
「胡說嗎?」她以不屑的口氣說道;「定了那麼多規矩,還不是為了替自己找一個有錢有勢的靠山;莫湘君,你也沒有大家想像中那麼清高嘛!」
莫湘君一肚子委屈都還沒宣泄,現在又被人莫名其妙的攻擊,她就是再有耐性也按捺不住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一次說完,本姑娘沒空陪你在這里閑磕牙!」秦汝兒被她的怒氣嚇了一跳,然後立刻發揮潑婦的本色罵了回去。
「我說你不要臉!小王爺本來是很疼我的,就是你貪慕小王爺的財富權勢,硬是把他搶走。哼,說什麼清倌花魁,我看你那身體不知道被幾個男人───」
清脆的巴掌聲打斷她的激昂言論。
「誰讓你在這里亂說話的?」
「繡……繡姨。」看見是袖招樓的嬤嬤,秦汝兒捂著臉低下頭,不敢再造次。
「還不趕緊去伺候陳公子?」繡姨嚴厲的命令。
「是。」
待秦汝兒慌張的離去,繡姨這才看向莫湘君。
「湘君,你沒事吧?」昨晚小王爺硬是把人帶走,她無法阻止,擔憂了一夜,好不容易才盼到這孩子回來,卻仍不能安心。
「我沒事。」莫湘君搖搖頭,和繡姨一同走向水湘閣。
回到水湘聞。屏退伺候的丫鬢,房內就只剩她們倆,繡姨有些擔心的拉著她左看右看,就伯她有了什麼閃失。
「雩兒,小王爺有沒有……有沒有對你做什麼?」她直接喊出莫湘君的本名。
「沒有。」莫冬雩的回答讓繡姨松了好大一口氣。「得不到我,他居然在茶里下藥,幸好我機靈的跳入河里,又被人救了,這才回得來。」
她簡單描述昨晚的遭遇,極力不讓自己因為想到「他」而臉紅。
「下藥?!」繡姨一听又緊張了。「他對你下什麼藥?」
「沒什麼,只是一般迷藥。」
見她確實沒有任何損傷,繡姨懸在半空中的心總算落下。
「孩子,你受苦了。」
莫冬雩微笑著搖頭。「繡姨,不要內疚,這是我自願的,而且你一直很保護我,往後我會更小心的。」
「雩兒,還是算了吧,我們讓『莫湘君』就此消失。」
金陵城里,多的是王侯與高官,甚至還有亡命之徒,就算她再怎麼小心,也無法保證冬雩的清白無損。現在有太多人都是為「莫湘君」而來,她們再怎麼防備,也無法與財大勢大的王侯相抗衡啊!
「繡姨,你不要為我擔心,我會保護自己的。」
「你要繡姨怎麼安心?要是再發生昨晚那樣的事,繡姨怎麼對得起你娘的托付?!」
莫冬雩安撫著繡姨,分析起利弊得失。「繡姨,如果『莫湘君』就此消失,會有多少人找你詢問她的去處?再說,有不少人見過我,『莫湘君』一旦消失,我也不能再留在金陵城了;倒不如趁現在『莫湘君』的身價正高,多賺一些銀兩,早日讓你達成心願離開這里,找個地方頤養天年。」
「雩兒,你這個孩子……」繡姨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當年,她與冬雩的娘是極好的手帕交;冬雩來找她時,正是她最困頓的時候,所以冬雩自願掛牌接客,挽回袖招樓的生意。即使「莫湘君」的存在對她有利無害,但要故人之女賣笑營生,她實在問心有愧啊!
「繡姨,這是我自願的,而且我覺得這種生活方式很好啊,至少我是自食其力,不必依靠任何人。想想看,再過不久,你可以衣食無虞的過下半生,而我也可以月兌離這種生活。繡姨,我真的很好,你不必為我擔心。」
莫冬雩的堅持與再三保證,終於讓繡姨放棄勸說,她的話鋒一轉,「雩兒,是誰救了你?你告訴繡姨,繡姨要好好謝人家。」
莫冬雩愣了一下。「他……我不知道他是誰。」
「你不知道?」
「嗯,我沒有問他的姓名。」這是實話。倉卒逃下船的她什麼也不清楚,只記得有人喚他「五少」。
「那……你的恩人住哪兒,你們昨晚在哪里相遇的?」
「繡姨,沒關系的,我想那位公子並不要我報笞;以後若是有緣,自然會再相見。」
「公子?」繡姨意識到不對勁,悄聲間︰「他沒有乘人之危吧?」
「沒有!」莫冬雩迅速的否認,「繡姨,他是個君子,只是收留了我一夜,如此而已.」
見她疲累又無意多說的模樣,繡姨只得暫時放下疑問。
「雩兒,從今天起我不再讓你跟客人去游河了。你累了一晚,又受到驚嚇,這兩天就好好休息,不要接客了。」
「嗯,謝謝繡姨。」
「傻孩子。」繡姨慈愛的揉撫她的發頂,又召喚丫鬟送來熱水與食物,直到她休息了,續姨才放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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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少烽依然優游於秦淮河畔!!至少看起來是如此,他沒讓任何人看出他有一點點「不悠然」的情緒。
憶起那一夜倔強的她不肯開口求助,寧願咬傷唇瓣強忍,也不肯屈服於藥性。
是什麼樣的意志讓她執拗如斯?
那一天早上,當他帶回早膳時,她已離開了。艙房里仍留有她身上淡淡的清香,而她未留下只字片語,就這樣不知去向。
「五少,想什麼這麼出神,連我們來了都不知道?」兩道身影走進船艙,口出笑語的正是艷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