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這麼坐到了申時末,才看見楚向天由外頭走了進來。
「師兄,你可回來了。」她看見楚向天臉上柔和的表情,驚訝得瞪大了眼楮。「師兄,你……」
「怎麼了?」
「沒什麼。」她及時回過神,試探地問道︰「師兄,你心情很好?」
「要問什麼怎麼不直接問?」楚向天越過她,在桌後落坐。
「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我從來沒見你出現這麼柔和的表情。」
聞言,楚向天唇角上揚。
「听林掌櫃說你等我一天了,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一切都依照師兄的交代,事情進行得很順利,所以我才有時間來等師兄呀。」她話鋒一轉,笑笑的問︰「師兄,你今天在外面遇到了什麼好玩的事嗎?」不然怎麼一回來就笑了。
「好玩?」他挑了挑眉。「不,那不能用好玩來形容。」
「那要用什麼形容?」
楚向天對于這個始終關心他、幫助他的師妹,向來沒什麼隱瞞。
「我在臨安河畔遇到了一個女子。」一個令他破例搭救,又惹他動心的女子。
她是特別的;一般女子不會有她的膽大,不會有她的獨立,不會在柔順之外還有其他的想法,不會在遇著危急時還能從容以對。
見著她,他只覺得心中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憐惜與縱容,他可以允許她在他面前表達最真的自己,他願意去听她說的任何話。
雲飛絮仔細看著師兄臉上的表情變化。
師兄一定是墜入情網了。那名女子真是好本事,能夠讓師兄冷硬了十五年的心軟化,注入溫暖。她一定要找機會見見這位奇女子。
她才這麼想著,楚向天又開口了。「待臨安的事處理完之後,我會迎娶她,帶她回楚雲堡。」
「師兄,恭喜你了。」雲飛絮又驚又喜。「這個能讓師兄動心的女子,一定很特別。」
特別嗎?也許。但她能牽動他的心,是個不爭的事實。
「對了,那個計劃進展到什麼程度?」解答她的疑惑之後,該他問了。
「所有的情況都在我們的掌握中,不出五天,駱家莊的布行便會出現狀況,林掌櫃會在第一時間通知師兄,到時師兄要怎麼做都可以。」
「嗯。」楚向天點點頭。
「師兄,對付駱家的事只差時間便可完成,我想先離開。」
「你要去哪里?」
「我想到別的地方游玩,行走江湖多年,我還沒機會到處玩呢。」
她一直都在幫他,連帶的犧牲了許多快樂與自由,如今大勢已定,她的要求,他當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好吧,你自己小心。記著,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有我這個師兄幫你頂著。」
「謝謝師兄。」她眨眨眼,掩飾眸子里閃過的感動。不一會兒,她又是那個開朗的小師妹了。「那我先離開了。師兄,你也一切小心,我會直接回楚雲堡,等著見嫂嫂。」
「嗯。」楚向天點點頭。
她回以一笑,然後回房準備出門去了。
***
一大早,駱家商行便有人上門理論,駱鎮平接到消息後,立刻趕到商行了解情況。
看見上門理論的是前幾日應該收到貨物的曾家,他好聲好氣的問︰「曾總管,有什麼事您直接派人來通知一聲就是了,何必勞動大駕親自到商行來?」
見駱鎮平一臉誠意,曾總管這才稍微消了怒火,開口問道︰「駱莊主,曾家與貴商行合作多年,一向都互信互利。但我不懂,為什麼這回你出給我的貨全是浸過水的布?」
浸過水?!駱鎮平蹙起眉。
「怎麼回事,能不能請曾總管再說得清楚些?」
駱家經營布行多年,一向以誠信聞名,同時與曾家有著良好的合作關系。曾家以制衣聞名,所用的布料全向駱家購買,現在有達官顯貴要一批錦衣過冬,曾家接了生意,自然向駱家下了訂單;但沒想到事已臨頭,駱家所給的布卻出了狀況,眼看交衣的時間快到了,曾家又急又氣,才會上門理論。
「這……這怎麼可能?!」駱鎮平一臉驚訝。那批布出貨前他明明仔細檢查過的,不可能會有曾總管所說的情形。
「駱莊主,咱們合作多年,難道我還會蒙騙你嗎?如果不是事情急了,我家老爺也不會要我特地跑這一趟;要知道衣服交不出來賠錢事小,嚴重的是曾家將會信譽掃地,甚至吃上官司。」曾總管想到這兒就一身冷汗。「駱莊主,我家老爺是信得過你才將這麼重要的生意交給你,現在弄成這樣……唉!」
「我明白。」駱鎮平同樣神色凝重。「我會徹底查清楚是怎麼回事。」
「駱莊主,現在最要緊的不是查清楚事情的真相,而是曾記錦織坊必須交出的冬衣。」
「這……」短期內要調度那麼多的上等布料,的確有些困難,而且還需要一筆很大的資金。即使如此,他仍不能推托責任。「駱某會盡力調全布料。」
「唉,好吧。」事情已經發生,想辦法先解決眼前的難題才是要務。「駱莊主,這幾天我會留在臨安城,如果你有進一步的消息,請你盡快派人到如來客棧通知我。」
「我會的。」駱鎮平承諾道。
得到駱鎮平的保證,曾總管不再多說,領著人就先離開。
***
連著幾天,駱鎮平一邊忙著調查事情的始末,一邊忙著調度布料;已經上了年紀的他,實在不適合如此操勞。
連著好幾天沒見到父親,駱問曉隱約感覺到不對勁,決定今晚一定要等到父親回來。
餅了掌燈時分,駱鎮平終于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自己一手建立的家。
一進大廳,他意外的看見女兒。「問曉?!你怎麼還沒休息?」
「我在等爹回來啊。」她回答道,上前扶著他坐到椅子上。「爹,您最近都在忙些什麼?」
「沒什麼,你別擔心。」他接過女兒端來的茶,喝了一口。
「是不是商行里出了什麼事?」她雖然不清楚商行里的事,卻還有幾分判斷能力。
駱鎮平看著懂事的女兒,輕嘆口氣,放下手中的杯子。
「問曉,你娘去世得早,爹又忙著商行里的事,從來也沒能好好的陪陪你、教導你,是爹虧欠了你。」
「爹,別這麼說,您給我的已經太多了。」駱問曉真心的說。
爹讓她能擁有自主權,讓她習字讀書,從來不局限她的心性發展;有哪家千金可以如此?
不過父親突然這麼說,讓駱問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爹,告訴我,商行到底出了什麼事?」
駱鎮平長嘆一聲。「咱們行里出給曾記錦織坊的布料出了問題,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麼,爹都得趕快給曾記一個交代;爹已經盡力在調貨,但是布料的數量太多,價格又昂貴,短期之內要補全並不是那麼容易。而且……
「還有別的問題嗎?」
「正當需要一筆資金來付款時,我才發現,商行里頭可用的款項已經讓人全部挪走,連管理商行的李叔都沒發現。」這才是現在最大的難題,如果沒有足夠的資金,就無法補足布料交給曾家,那麼駱家商行將會面臨信譽掃地、甚至是關門倒閉的結果。
駱問曉倒抽一口氣,立刻又追問道︰「爹,我們與曾記往來那麼多年,難道不能請曾記多給我們一些時間設法嗎?」
駱鎮平搖搖頭。
「沒有用的,曾記也有交貨的壓力,他們的情況並不比我們好。」
怎麼會這樣?駱問曉心急如焚。
「爹,難道沒有別的方法嗎?」
駱鎮平伸手安撫女兒,「別擔心,爹會想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