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一打完,方韋昕很賊地結束連線,關掉電腦。
「昕,你真是壞心。」一旁的嚴流瑩忍不住直笑,幸好原人浩一直扶著她,否則怕不早掉到椅子下了。
「壞心?!還好吧。」方韋昕一臉無辜。「我是好心提醒他耶,誰教他動作那麼慢。」
嚴流瑩一臉的不以為然,才想把她的「神跡」一一點出,原人浩倒是先出聲了。
「別氣,昕總會遇上她的克星的,在那之前,我們只要記得有‘某人’來算帳的時候趕快閃遠點就行了。」想想自己不久前也曾受過這位小女人的「照顧」,不過她沒整他就是,說起來還是自己一身傷所換來的特別優待,听說幽和向煒就被整得很慘。
「講得我好像壞心的巫婆似的。」方韋昕微皺了鼻。
嚴流瑩和原人浩相視一眼,然後笑了出來,不約而同地道︰「你不是壞心,只是不怎麼好心而已。」
方韋昕露出了個甜甜的笑,甜到讓嚴流瑩與原人浩毛骨悚然的先溜了。
想來這輩子要看到方韋昕遭「報應」大概很難了,唯一能讓她心悅誠服的寒千雪又不在,他們還是乖乖看戲就好,免得成為被「拖累」的對象。
☆☆☆
台北與東京,是同樣擁擠且充滿繁華的城市。
相似的景致,讓殷書霏有著相似的心情,相同的心一樣有著茫然,不同的是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分散心底那愈來愈大的聲音。
她如願的復學,卻在回到學校的短短一個月內,迅速引來一堆她不曾想過會遇到的事。
如果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這張臉會引來什麼麻煩,那麼她現在知道了,但是她卻一點感覺也沒有,一貫的漠視,听說傷了不少人的心。
這些聲音,她听得見,卻不曾在她心里駐留過。她的生命,是強留下來的,如果連死過一回都沒能教會她該珍惜什麼,那還有什麼能夠令她在意?許多時候,她心底那根屬于感受的神經,是空的,什麼也入不了她的心。在經歷過一回生命的摩難後,她變得安靜了,不再有以往天真愛笑的活潑,只有沉靜。
唯一能牽動她情緒的那個人,曾信誓旦旦不會放她走的那個人,如今已不知在何方;她知道方韋昕和嚴流瑩一定清楚,她卻沒想過要去探問她們。
一年前由昏迷中清醒過來時,她已在台灣,身邊圍繞著的是她熟悉的家人,來不及多問什麼,她便進人了一連串的療程。
「是他的意思。」
方韋昕的一句話,阻止了她原本想要說出口的拒絕。
她未曾有過任何意見的接受治療,順從的接受醫生的指示,不曾有過任何反抗,即使再痛苦,她卻連一點不合作的情緒也沒有出現過。
後來,她連自己怎麼回來的也不問了;在一群關心她的人陪伴之余,她益發的沉默。
無論以什麼形式,只要真正感受過,那份感覺在心中就永遠存在;她知道,所以從不曾制止過自己的想念。
她愛石川徹嗎?從來也厘不凊自己的感覺,但她卻只想念過他,想得連心都會微微的抽痛。
每回在幽然迷魅的幻境中掙扎著意識不知道該往哪里時,她仿佛听得見他的聲音,但是一睜開了眼,卻從沒見過他,那種被自己欺騙的失望與痛楚,幾乎使她不願睜開眼。
但她畢竟活下來了。
九月的陽光很熾熱,因為下午只有兩堂爐,殷書霏就這麼找了個樹蔭坐了下來,陽光透過葉縫映照到她的臉上,臉色仍是沒有紅潤的蒼白。
幽然的眼神才凝望過校園,一抹無法置信的神情出現在她臉上。
冷肅、與校園全然不合的氣息迅速籠罩她,她的腰被熟悉的手臂抱摟住,整個人被動的站了起來,並且傾前靠人面前的那堵胸懷。
熟悉的氣味幾乎刺疼了她的眼。
她深吸口氣,手臂已經尋找到適合的位置同樣環抱住來人;埋首在他懷里,她拼命的忍住想往外流的淚。
連一句話都沒有,他摟著她往外走,坐進門外守候的車。
☆☆☆
一直到上了高速公路,埋在他懷里的那顆頭顱仍是沒有抬起的意思。
「這麼久沒見到我,不想我嗎?」石川徹戲謔道,想引她開口。
「不想。」殷書霏低喃似的聲音悶悶地傳出來。
他低笑了聲道︰「但是我很想你。」
從來不曾有過的輕柔語氣,像一顆石子沒落般震人她的心,她不敢置信的抬起頭。
「你……」怎麼可能?!
望著她訝然的反應,他直接吻住她的唇,像要吸取她的純然般,他不斷吻吮她的唇舌,以最直接的方式將火熱傳入她的心,霸道得沒再給她開口的機會,她甚至連呼吸的本能都要被他奪取了。
她的呼吸愈來愈急促,細碎的喘氣像要耗盡她全身的氣力;依著他,她所有的疑問與心酸全被他抹去。
「再說一次,想我嗎?」
滿意的看著她被他惹起的暈紅,他傲慢得非听見他想听的答案不可。
她看著他。是這張她一直偷偷戀著的面孔;殷書霏伸出手指輕撫著他的臉,感覺一點一滴的回來,她的眼里也漸漸泛起一層水霧。
「想。」她低啞著聲音回答,一咬唇,淚水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滑了下來;而她像是沒有發覺,眼楮一眨也不眨的望著他。
「不許哭。」他抓下她的手,為她拭淚。「我不愛看你流淚。」他有些不悅。
她的淚像是湯人的火焰,灼得他的心痛了。
她輕搖了下頭,然後雙臂緊緊地抱住他的頸項,想更靠近他,呼吸著屬于他的氣息。
什麼都說不出口,她只有一個念頭,像是想把自己完全揉進他的身體里一樣,她不斷的用力,激動的情緒在眼里形成一抹不顧一切的沖動。
石川徹扶著她的身體,如她所願的緊緊抱住她。
「別哭了。」
她的眼淚不斷流下,他的語氣由命令到不滿、到無奈的嘆服;他知道,這是她離開他後,第一次真正顯現出情緒。
好一會兒,她才略略地松開手,抬起滿是淚痕的臉與他對視,但她的手仍是圈住他的。
「我很想你。」她的聲音低啞得幾乎讓人听不真切。好想、好想,她真的好想他。
「所以我來了。」他輕拭著她未干的淚痕。
他始終是不變的決斷,只是,她也始終猜不透他的心,縱然是來了,他會真的只為她的思念而來嗎?
拭干了淚,她輕聲問道︰「你想要什麼?」
如同他們最初的談話,她的疑問讓他笑開了臉。
「你。」他明白地道︰「我要你。」
「為什麼?」不經意的疑問隨口問出,她又仿佛後悔般的咬住唇。他早就得到她了,此刻又為什麼特別前來?
他笑了笑,沒有平時難測的深沉眼神。
「因為我想你,因為除了你,我不想要任何女人。」他柔聲說。
他們已經分開很久,經歷過幾回的離別,他不願再浪費時間在疑心猜慮上,不想再捉弄這個讓他心疼至極的小女人。
豐川俊也所引發的內爭超出了他預期的範圍,既然開了頭,他索性連整個組織一同整頓了;只是,再怎麼習慣面對生與死,他仍只是個平凡肉軀,幾回死里逢生,是夠讓他看清楚許多事。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他舍不得放的,那麼只有一個人。名利權貴,他唾手可得、隨手可棄,而唯有她,是他想掌握卻倜難以掌握住的。
「書霏,我說過不會放開你,無論你在哪里,我都會找到你。」
他充滿掠奪的眼神依然沒有改變,但是她卻不能說自己沒有變。如果他沒有出現,她可以只依靠對他的思念過日子,但是他卻偏偏出現了;惶顫著心,她不能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