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說不,只是……只是不知道該……該怎麼做?」從她決定留在他身邊開始,她就把自己交給他了。她是失了明的女子,如果她能真正有一個家,也可以全心全意去愛一個人,那麼她希望那個人會是左怒。沒有理由,她就是毫無保留地信任他。
她並不在乎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只要能留在他身邊就好。
左怒驀地停住,他知道書青說的是真的,她是真的願意跟在他身邊。從懂事開始,他就在黑道中打滾,出生無可選擇,而他的命運也無可改變,盡避現在走得平順,但今生今世,他是干淨不了了。
他一直在試探她,可能因為他不相信會有一個女人毫無目的的跟著自己。
但她不同。縱使身帶殘缺、孤獨無依,然而她的心,純淨得一如初生嬰兒,彷若不懂得人間險惡。
他深深凝視著她無瑕的容顏,抬手輕輕拂開她的發。她的生命太過干淨美好,而他卻早已染上了黑,再也洗不干淨。
「走,你立刻走!」左怒忽然放開她。
「左怒!」書青坐起來,想也不想地試著拉住他,掩不住內心因為他的話而突然生起的惶恐。
「左怒,我不要走。」她拉到他了。
「為什麼突然要我走?」剛剛他還說,他要她的。「是我給你帶來麻煩了嗎?」想到自己的失明,她的心不禁微微顫動。
「如果是呢?」會嗎?會有人真的愛他這種人嗎?
書青突然放手,踉蹌著後退幾步,垂下臉別過頭,她咬住下唇。左怒令人猝不及防的絕情,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因為我失明,就不能有愛你的權利了嗎?」她心痛的閉上眼,低顫的話不知道是問他、問天、還是問自己。
「書青!」左怒終于伸出手,她的樣子像是隨時會昏倒似的,但他忽略了書青不是一般人、她根本看不見。
「左怒,因為我看不見,所以……就不能愛你了嗎?」她毫無焦距的大眼轉向他,清楚明白的問︰「左怒,我不能愛你嗎?」
她毫不隱藏的情感全涌向左怒,觸動了他冰冷的心、穿透了他的自傲、自卑與自我矛盾。
「愛我?」他的語氣閃動著不確定,與一絲罕見的柔情。
乍喜乍鄙的起伏,他何曾有過?
「為什麼愛我?」為什麼會愛一個像他這樣的一個人?
書青搖搖頭,猶疑了一下,也許就當是最後一次吧。她緊抱住左怒,小臉熨貼在他的胸口,不听話的淚珠悄悄滴落了下來。
「我不知道為什麼,可是我不想離開你。」她深吸口氣,不讓自己哽咽的語氣泄漏出來,然後退出他的懷抱。
她知道自己的感情,所以不願意讓左怒討厭她,如果他要她走,她會走。
「謝謝你肯讓我陪你這麼久。」她低語道,怕一抬頭,淚水便會控制不住的潰決。
「謝謝……你這陣子肯讓我……留在你身邊……」書青退了幾步,才一轉身便讓一雙有力的臂膀扯回,而她的淚早已忍不住又落下。
「書青……」他充滿嘆息的低喚,將她緊擁進胸膛。「為什麼愛我這種人?」
「我愛你。」不停滑落的淚水讓她無法再說其他。
「我為什麼會留下你?」他這種人,也有人愛,也要懂得去愛人嗎?
左怒輕嘆口氣,擁緊懷中的女子,他舍不下她。
好吧,就承認他的確是舍不下她,不論是在初相遇、再相遇,或是覺得她根本不該留在他身邊的現在。
盡避權的警告猶在耳畔,他也知道不該讓任何人牽絆住自己,但這女人注定得跟著他了。
他的女人,他會自己守護。
好不容易,書青的情緒漸漸和緩,但所造成的「災難」也夠多了,左怒從來不知道一個女人會有這麼多的眼淚。
「哭夠了?」這句話絕對不是指責、不耐煩,而是這個剛硬又笨得不知道該如何表達的左怒僅僅有的柔情。
哭得太過的書青仍有些不能制止的抽噎著,她抬起淚痕斑斑的小臉,想找到左怒所在的位置。
「這里。」左怒的臉貼近她的,讓她直接感受到屬于他的氣息。
「你……不能讓我留下來嗎?」哭了半天,她很介意這件事。
听到這句話,左怒輕輕笑了出來。
書青瞪大眼楮,她……有沒有听錯?他真的在笑?
「你確定要留在我身邊,不後悔?」
「嗯。」書青再確定不過的點點頭。
「要當我的女人,不能夠太過軟弱,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你不怕嗎?」
「我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好女人,也會帶給你太多的牽絆和困擾,可是這一生,我只想自私一次,我不要離開你。即使會失去生命,我還是想留在你身邊,只希望我不會成為你的麻煩。」
「你已經是了。」左怒一點也不知安慰為何物。「從遇到你的那一刻開始,你就一直是我的麻煩與困擾。」
「啊!我……我……對不起──」
「但是,我不在乎。」左怒猛地截斷她的自責,他的心矛盾,卻也安定了。
這幾個字讓書青幾乎連呼吸都停了。
她屏住氣息,以既期待、又不敢相信自己真有這種好運的口吻問︰「你、你的意思是說,我可以留在你身邊,可以……愛你了?」
左怒沒有回答,直接吻住她。
「我會保護你的。」
***
「左怒,你終于良心發現了呀!」一個月沒到他們的「基地」報到的左怒終于出現,李文權一看到他,立刻很哀怨又充滿指責地問。
他從來沒有這麼「可憐」地被拋在場子里做牛做馬,過了一個月無人問津、孤軍奮斗的「冷宮」生活。
「我不知道你的抱怨這麼多?」左怒冷冷淡淡的說,直接走向他的專屬座位。
奇怪,明明張醫生說他的個性好了很多呀,怎麼還是這副沒心沒肺的死樣子?
「最近範幫有什麼舉動嗎?」不理會李文權一臉抱怨,左怒直接問重點。
「當然有。範一忠大概以為你受了傷,縱天盟就沒人會注意他了,有兩次想在我們的地盤上交易,都被我及時發現了。我想他下一個要痛宰的對象,絕對會是我。」平時李文權雖愛開玩笑,但對于盟里的事,他卻是一點也不敢馬虎,方才最後一句都不代表他會擔心真的遭人暗算。只不過是他對範一忠的下一步行動的推測。
「看來,他的目的並不只是暫時利用縱天盟以掩人耳目而已。」左怒扯了個沒有溫度的笑意。
「完全正確。」李文權答道。「範一忠從來就不是個滿足于現狀的人,就算他無法取代黑道聯盟,但我們這些後生小輩搶盡他的鋒頭,這口氣他怎麼可能忍得下去?」
「那麼,就不必忍了。」左怒淡淡的說。
李文權的眼楮瞬間一亮。
「就等你這句話。」李文權立刻拿起手機,撥下一連串號碼,將最新的命令交代到各個場子。
既然大家都無法再忍,干脆就不要再硬撐下去。
最後一通電話打完,李文權關掉手機,正巧看見左怒格外清明的神情。「開竅了?」左怒對他的探詢兼調侃只挑了挑眉,不置一詞。
「你直的決定了?」李文權面色一整,正經地問。
左怒從來都不是個會趕盡殺絕的人,然而這次卻那麼快就決定要了結範幫的事,想必是有特殊的原因了。
雖然從一開始,他已經預設過這種情況,但現在情形已經很明顯了。為了慎重起見,他仍是想確認,即使他早就明白答案。
「你似乎不太贊同。」左怒開口說道。
李文權很坦然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