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未屆,他來到淩立居,不意外的又看見蘇語凝立于夜色中單薄的身子。她正專注于眼前的花朵,唇邊含著一抹柔婉的笑意。今晚壇花會開呢!短暫的美麗容易讓人?之感嘆,但其實在自然的遞嬗里,它並不需要人們多余的感傷,曾經有人贊賞過它的美麗也就夠了,多余的憐憫只會褻瀆了它那份不染凡塵的本質。
她看得可真是專心呀,連他來到了她身後亦毫無所覺。但祖傲凡可無法容許伊人一逕的忽略他,他悄然出手自背後環住她。
「語兒,你這麼專心的只注意著這些花花草草,我可不許哦!」他埋首在她耳畔低語,語氣中的嗆篁教蘇語凝紅了臉。
「傲凡,你……怎麼來了?」她微微掙扎,想將他刻意撒下的氣息自耳邊除去。
他凝笑于唇,輕聞她身上清爽自然的幽香。她不愛讓自己身上有太多刻意的裝飾,連誘人的花香都不要,一身的淡然、不與人爭,然而她愈是如此,他愈是為她所吸引。
「今晚可能沒辦法如你所願的只待在淩立居里賞花,我們得去一個地方。」祖傲凡覺得摟夠了,這才饜足的放開緊環住她的鐵臂。
「你要我去哪兒?」
「錯了!」他笑著糾正,「不是你要去哪兒,是我們要去哪兒。鐵叔備了一桌酒店,說是向我賠罪,這餐飯即使再難下咽,念在鐵叔的情分,我們怎麼說也得去一趟。」
我們?她偏過螓首望著他,「我想,他應是不會邀我才是。」
「似乎什麼事都瞞不過你。」雖是哪些,但他決意帶她同行。語兒遲早會成為靈鳩教的教主夫人,鐵叔必須明白這一點,這也是祖傲凡要蘇語凝同往的原因。鐵重山的那一點私心他早看在眼里。
他都已經決定了,她哪有拒絕的權利?蘇語凝十分清楚他的作風。
「既是非去不可,請教主帶路吧!」
祖傲凡十分滿意的摟著她欲走,卻忽然低首在她唇上偷香,不意外的看見蘇語凝怔紅了誘人的雙頰。
「語兒,我還是喜歡听你喚我名字的模樣。」他豪邁大笑。
依約到了長青居,祖傲凡意外的只見鐵菁菁一人在場。
這父女倆在玩什麼把戲?他輕扯了下唇角,不動聲色的摟著蘇語凝落坐,這才看向鐵菁菁的方向。
傲凡哥竟然帶著蘇語凝同行!鐵菁菁氣紅了雙眼,不能理解為何祖傲凡會對一無是處的蘇語凝呵護備至,而對傾慕他多年的自己不屑一顧,她究竟哪里不如蘇語凝了?
「怎麼不見鐵叔呢?」
勉強咽下難忍的氣,鐵菁菁沒忘記今晚的目的。
「爹要我向傲凡哥賠罪,他老人家身子不適先回房歇息了,不過菁菁沒料到蘇姑娘也會同來,倒是少備了一副餐具,請蘇姑娘莫要見怪。兩位稍候,菁菁去去就來。」一反以往的敵視,鐵菁菁今晚的態度著實令人費思量。
不一會兒,鐵菁菁端著另一份餐具擺在蘇語凝面前。
「蘇姑娘,前日多有冒犯,菁菁在此向你賠罪,希望你不計前嫌。」為蘇語凝斟了一杯酒,鐵菁菁端起酒杯致意。
「鐵姑娘言重了。」蘇語凝亦端起酒杯,正因不會飲酒感到為難時,祖傲凡出口攔截——「菁菁,語兒不會喝酒,這酒就由傲凡代飲吧。」他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傲——」鐵菁菁連阻止都來不及。
蘇語凝心中百味雜陳,一再提醒自己別對他動心,偏偏他卻是強悍得不接受任何拒絕,一再以他獨特的方式進佔她的心房。她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鐵姑娘,語凝初來乍到,多有冒犯,也希望你多多包涵,語凝不識酒,以茶代替,敬你一杯。」
才喝下茶水,鐵菁菁已變了臉色。當真是亂了,錯了這回,傲凡哥定再也容不下她!她一口接一口地飲下苦酒,卻苦不過心中的痛。千算萬算,就是敵不過上天的捉弄!
餅沒多久,蘇語凝突然覺得身上忽冷忽熱、渾身輕顫。
「語兒,你怎麼了?」祖傲凡訝異的扶住她抖顫不停的身子,立時,他怒目望向鐵菁菁。
「你對語兒做了什麼?」
「你放心,她不會有事。」她的臉色也沒好到哪里去。
「傲……傲凡……」
「語兒,你怎麼樣?」他著急的低問,隨即看向鐵菁菁。
「菁菁!」祖傲凡怒斥。
「你知道嗎?傲凡哥這壺茶原是特地為你準備的,是你最愛的冬雪之茶。」她笑得既苦、又痴。「我從小就愛你,唯一的心願就是當你的新娘子,但是她出現了,你把所有的關愛都留給了她。傲凡哥,你教我怎能不怨、不恨?」
痴心十數載,竟換得真心碎裂,如何教人甘心?
須臾間,蘇語凝抖顫得更厲害,身上也莫名的燥熱難耐,她驚慌的更往祖傲凡懷里偎去。
祖傲凡也發現了她的異狀,某種了悟在他眼里閃爍,他再度怒目射向罪魁禍首。
「菁菁,你究竟在茶里放了什麼?」
「放心,只要找個男人陪她一夜,自然什麼事也沒有。」鐵菁菁撤下令人不忍苛責的脆弱,是該醒了,有了今夜一事,祖傲凡斷然不會再饒她了。
「你……」竟然真的是……「是……什麼?」蘇語凝困難的問。
「是無藥可解的歡情粉,同時也是劇烈無比的毒藥,只要三個時辰之內沒有男人踫你,你這一生就完了。」她不帶任何感情的解說。
歡情粉亦是藥的一種,只不過它的藥力不同于其他,除非陰陽,否則一旦過了三個時辰,中毒者不論男女,輕者一生失了觀情之樂,重則會七孔流血而亡。
蘇語凝雖是深閨千金,卻自書中看過對此種藥物之解釋,她猛然一把推開祖傲凡,未待立穩身子,隨即顛簸的疾步往淩立居奔去;來不及掩飾的絕望神情卻在轉首間落入祖傲凡的眼里。
他心中一凜,不怒而威的冷眸掃過鐵菁菁,她嚇得連退兩步。
「悲晨!」聲音不高不低,悲晨應聲而現。祖傲凡冷峻的面容沒有沖天之怒亦無絲毫情分,沒有任何人猜測得出他此刻的情緒。「將鐵菁菁押入大牢,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進入探視!」
祖傲凡淩厲的眼神中瞬間染上狂怒,下完命令,他立刻轉身施展絕頂輕功往淩立居而去。
一入淩立居,就見合生不明所以的緊守在房門口。見教主前來,她暗暗松了口氣,趕緊迎身上前。
「教主。」
「合生,語兒呢?」祖傲凡焦心地問道。
「蘇姑娘不知何因匆匆奔回來後就闔上房門,只說她沒事,要合生不要去打擾她。」合生一臉莫名,明明有事卻說沒事,但她亦不知道該從何問起,幸好教主來了,這事還是交給教主吧。
瞧語兒那副模樣,分明已知自己身上中的是什麼毒,卻倔強的跑回房里,語兒呀語兒,難道你以為這樣就能熬過三個時辰嗎?他在心中一嘆,若語兒以為他能眼見她受此折磨,甚至因此而亡,那她就錯了。
「合生,今晚不用你了,你先離開吧!」
「是。」合生雖不明所以,仍以服從為第一守則。
遣走合生,祖傲凡舉步往房門走去。
他立于房門口,並沒有敲門,只是低低地開口——「語兒,開門。」聲音雖不大,但他確信里頭的蘇語凝可以听得明白。
「我沒事……你走!」抑著身上的燥苦,蘇語凝力持平穩。
「語兒,你以為我會相信嗎?開門。」經過這段時日,她仍是將他拒于心門之外嗎?不,她的自尊不允許自己卑微的向人求援,不論是基于何種原因,她都不要他幫忙。她退向內室、緊靠著床柱,怎麼樣都好,就是不要見他、不要他看見自己脆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