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可憐兮兮的話傳來,石生低頭仔細一看,瞬間竟失了神;一身不合宜又沾了泥污的小廝裝扮及凌亂的發絲掩不住她清麗的容顏,這小伙子竟是名女子,晶瑩動人的雙眸里此刻盛滿了過度的驚嚇與害怕。
「放開我、放開我!」她盡全力的想掙月兌環抱住她的銅牆鐵臂;石生不由得擰起了眉,怎麼回事?她的臉色不尋常的發白、掙扎也使不出力?!
「放開——」話未說完,她終于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身體便軟軟的往下掉,昏了過去。
凝視她蒼白而惶恐的表情,石生心中涌出了千百個疑惑。
連昏睡也如此不安,在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ど事?!
不等大腦仔細判斷,他不再猶豫的彎身便要橫抱起她,卻听見懷中女子驚惶無助的囈語,縴弱的柔荑緊揪住他的衣服。
「不……不要……放開我……放開……救……」在口中逸出求救的言辭時,她緊緊依入他寬闊的懷中。
那樣無助又全然的依附信任,瞬間撼動了石生冷硬如鐵的心,他收緊雙臂給她需要的安慰與保護。
「別怕,沒有人可以抓你,沒有人會傷害你,別怕,我會保護你!」
一串溫柔而低沉渾厚的嗓音,似天籟般地安撫了她充滿不安的心,漸漸的,她不再顫抖,完全的放松自己,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石生深深里著她,直到感覺她的沉睡,才又抱起她,緩慢穩健的步回自己的營帳。
***
一早,石生便如往常指揮若士兵們作戰前演練,一夜無眠的他,看起來仍是冷靜而威嚴,長年在外征戰的他早已習慣這一切,只是這一次,他並非為了戰事而不眠,而是為了那名神秘又陌生的女子。
昨夜,他暫時將她安置在自己的營帳中;人睡之後,她做了幾次噩夢,幾回從夢里驚醒,無助又驚慌的尋找可以庇護的地方,看她這副模樣,他的心竟泛起些疼痛的感覺,他一次又一次的將她擁人懷中細細安慰,直到她再次入睡……
天色稍亮,他起身步出帳外,身為主帥必須要能冷諍果決的處理任何突發的狀況;即使只是名女子、即使她看來如此縴弱,卻也有可能是敵方派來的間細。他該嚴加詢問,但面對她,他卻躊躇了;幾回夢斷驚心,好不容易才得以安眠,他如何忍心再打破她這份難得的安寧。有多少年了,他一度以為自己的心早已沒有溫度,現在卻因為這個仍不知是敵是友的女子,喚回曾經失落了的感覺,這是喜還是憂?!
他揮汗退出校場外,一邊指揮將士們稍作休息,一邊走回自己專屬的營帳;一早他請煮飯的嬤嬤準備的衣服,該已放在帳內了吧;正在冥想的同時,突然听到棚里傳出一聲抗拒的驚喊,他飛快閃身入內!
他一進入營帳,便看她死命的抓緊棉被,將自己嬌小的身軀縮向床的角落邊,一雙明亮的眼眸充滿驚懼而戒慎的神情注視若欲替她更衣的嬤嬤。
「姑娘,你別怕,我只是要幫你換衣服而已,你身上的衣服太髒了……」嬤嬤不死心的接近,引來她更慌亂害怕的反應,她不停的往內縮,臉色愈來愈蒼白。
「好了,嬤嬤。」他開口阻止道。「你先出去,讓我來勸她。」他低沉渾厚的嗓音一出口,立刻攫住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嬤嬤依令退下,帳內便只剩下他們兩人。
石生沒再開口、也沒有接近她,只用眼楮與她相對;面對她,他不自覺地褪下一貫冷凝的神情。不該的,他竟希望她記得他,明知道昨夜的她根本不可能記得任何事;不該的,見她脆弱無助的模樣,他竟想如同昨夜一般,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給予安慰。
突然,她丟下手中緊抓著的被子,不顧一切的沖下床奔入他寬闊的懷中,整個人不住的輕顫。
「怕……怕……」她像個小女孩般將他緊緊抱住,惶恐的低訴。
「別怕、別怕喔。」她的舉動再度攻陷他內心冷漠的藩籬,敲入了他柔情的一角,他順勢抱起赤足的她回到床上,但她的雙手卻環住他的頸項不肯放開,他只得陪她一同坐下。見她彷佛是安心了,才開口︰「方才嬤嬤只是想幫你換一套干淨的衣裳,讓你舒服些,並沒有惡意,你明白嗎?」
低頭看著自己沾了泥污、又有數處被勾破的衣服。半晌,她才又抬起頭,似懂非懂的朝他點點頭。
「好,你先乖乖待在這里,我去請嬤嬤進來幫你梳洗、換掉這一身髒衣服,你不用怕她、她不會傷害你的,嗯?」
見他要離開,她趕緊又樓緊他。「不要——不走、不走,怕、怕」她念著不清不楚的話。
石生卻立即會意,他回擁住她,輕拍安慰著,「別怕,別怕,我只是暫時在外面,只要你一叫我,我馬上進來,你不用害怕,等你換好衣服,我就進來陪你。」
「不走?」
「絕對不走!」
有了他的保證,她才緩緩放下摟緊他的雙手。
***
在淨身過後,嬤嬤拿出已準備好的衣衫替她換上,在她清洗完露出如白玉般精美無瑕的臉蛋後,連嬤嬤都忍不住為她的美麗而出神。
在鏡台前,嬤嬤將她及背的長發輕攏,梳成簡單的式樣,便將已在帳外等候許久的將軍喚入,自己則退了出去,為他們準備飯菜。
石生一進入,便被她緊緊攫住了視線。
她一身白衣,長發在背後直披而下,只靜默的端坐著,蛾眉輕蹙,螓首低垂,清麗絕倫的容姿此刻再無遮掩;輕易地奪去他的心神;此情此景,似夢猶真。
听見有人進來,她渾身一顫,尋聲望去,在看到他的同時,艷開了沒有表情的臉,她起身奔來,毫不設防的依偎在他展開的懷抱中。
他輕撫她如絲綢的發。「還怕嗎?」
她在他懷中微微搖頭。「有你,不會。」依然是簡短的詞句。
為她的嬌憨無飾,他微笑了。「現在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她疑惑的重復。「名字……名字?!我的名字……名字……」她努力回想,卻徒勞無功的發現自己腦中盡是一片空白,她驚喊地抱住頭!
「別慌、別怕!」石生拉下她的手,毫不猶豫地將她緊緊抱摟在懷中,她卻依然痛苦的縮著自己,一張小臉因頭疼而變得慘白,額角也沁出了冷汗。
「別想了!」他喊道。
「我……不知道……好……疼!」她急喘著。
「沒關系、沒關系。」他迭聲說著。「別想了,不知道名字無所謂的,從今以後,你不需要想了!」他命令著。
听者他沉穩而有力的心跳,她漸漸平靜下來、慢慢的放松緊繃的情緒,劇烈的頭疼也一點一滴地減輕。
「從現在起,你的名字叫做君心,你不必要想起以前的一切,你只要記得你是君心、我是石生,就夠了。」
「石生。」她仔細說一遍。
「將軍,您吩咐的飯菜準備好了。」
外頭傳來嬤嬤的聲音,石生回應了一聲,便扶君心在矮桌旁坐下;這ど一番下來,居然已是中午時刻了。待嬤嬤將飯菜在桌上擺放完畢後,石生再吩咐道︰「嬤嬤,勞煩你準備一個干淨的床鋪,以後君小姐就由你照顧,有任何問題隨時找我。」
「是,將軍。」嬤嬤隨即告退。
「心兒,多吃些;以後你跟嬤嬤同住,沒事別出來,知道嗎?」他一邊交代,一邊夾菜到她碗里。
她努力咽著含在口中的食物,乖巧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