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大駒嘴里嘟嘟咕咬著,「女人心、海底針……」
好不容易捱到凌晨三點打烊,李郁蟀又有新花樣。
「今天的宵夜,就去吃火鍋吧!」她宣布道。
火鍋?一種不妙的預感浮現在左宗方腦海中。
***
惡夢成真。
一看到「麻辣火鍋」的紅色招牌,左宗方的臉龐便逐漸失去血色。
他不明白,小蟬明明有意原諒他,為什麼還要這樣整他?
知道他不敢吃辣的李郁蟬露出一抹邪媚的微笑,明知故問︰「醫生,你喜歡吃中辣的還是重辣呀?」
左宗方只覺得他的胃里好像有一把火在燒,他露出了無奈的苦笑,「你高興就好。」
她雙眸用照生輝,有著淘氣興奮的光芒,「不勉強唷!」
他溫柔地望著她,「不勉強。」
他發現自己真的愈來愈有被虐傾向,要不然怎麼會在看到小蟬惡作劇得逞的竊笑時,打從心里冒出溫暖的泡泡?
火鍋上桌,被嗆出眼淚的左宗方連忙以喝水來掩飾。
原本就怕辣的他在李郁蟬故意殷勤夾菜的舉動之下,硬著頭皮吞下大概只有噴火龍才會享受的辣味火鍋料。
老天呵!這種東西是人吃的嗎?他很懷疑。
胃部一陣收縮,抗議著主人的輕忽與虐待。
從上個星期到現在,他一直處于睡眠不足的狀——幾個棘手的病例讓主任醫生忙得團團轉,包括他在內的主治醫生、駐院醫生,內外科會診,每天都有開不完的會;再加上小蟬的嘔氣,讓他每晚都得來報到,蠟燭兩頭燒,左宗方恨不得一人能當兩人用。
自恃年輕力壯的他把黑咖啡當白開水喝,從中午過後就無暇進食,空空如也的胃部在黑咖啡的浸潤之下早就頻頻鬧脾氣,現在又被這些辣得噴火的食物一摧殘,幾乎要跳出來罷工示威了。
吃得津津有味的李郁蟬渾然不覺左宗方的痛苦,反而殷勤地夾菜給他。
「吃呀!這毛肚、凍豆腐、大腸都很好吃呢!」
左宗方閉上眼楮,吞下了滑溜滾燙的一塊鴨血糕,再一次感受到吞火的「樂趣」。
胃部傳來了一陣更劇烈的收縮。
他忍不住版饒,「小蟬,你不用幫我夾菜,我自己來就好。」
「干麼這麼客氣呢?」李郁蟬笑咪咪地說。
她頭一次踫到不敢吃辣的男人耶!
一個大男人被辣得面紅耳赤、眼淚直流、鼻紅唇腫的,真好玩!
不過沒關系,只要多訓練幾次,自然就會習慣了!她想。
順便給他一點「小懲罰」——誰叫這個呆頭鵝過了三天才想到「登門請罪」?今天是第七天了,她決定,過兩天再原諒他!
「來來!再吃一些大腸……」她興致勃勃地說。
胃部隱隱作痛的左宗方冷汗涔涔,「對不起,我失陪一下。」
大伙兒錯愕地望著他起身離席,熱鬧喧嘩的劃拳行酒聲也戛然而止。
「‘姐啊’,醫生怎麼啦?」小芬問。
「我怎麼知道?」李郁蟬聳肩。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阿龍插嘴。
她索然無味地放下筷子,心底產生了一絲絲罪惡感。
左宗方從洗手間回座,立即面對眾人七嘴八舌的問候。
「醫生,你沒事吧?」大駒問。
「沒事,只是胃有點不舒服。」他答。
「哎呀!怎麼會沒事?」大駒擠眉弄眼道︰「像你們醫生工作壓力大、吃飯又不定時,常常會把胃給搞壞的,弄個不好就會胃潰瘍,我看哪,你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好了。」
一旁的安迪會意,「對呀!就叫大姐送你回去好了。」
「為什麼要叫我送?有沒有搞錯啊?」李郁蟬抗議道,「人家可是一個弱女子耶!要是遇上歹徒怎麼辦?」
弱女子?面面相覷的眾人爆出哄堂大笑。
「遇上歹徒的話……大姐請你‘手下留情’!」阿龍說。
「干麼一定要我送?」嘴里嘀滴咕咕的李郁蟬終究還是站起身來。
「因為……他是你的男人嘛!」眾人含笑道。
***
空蕩蕩的立體停車場內,回蕩著兩人的腳步聲。
「好點兒沒?」李郁蟬問。
「好多了。」左宗方答。
「不敢吃辣就直說嘛!」她嬌聲抱怨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在虐待你呢!」
「是我不對……’他一語雙關地問︰「不生氣了?」
「哼!」她由鼻孔噴氣。
一陣模糊的咕嚕悶響在寂靜的夜晚特別清晰。
李郁蟬看向他的月復部,「你餓了嗎?」
「有一點。」他訕然補充道︰「我錯過了晚餐。」而宵夜又難以入口。
「老天!你真是不會照顧自己。」她翻了個白眼。
看一看像個大孩子似地一臉無辜的左宗方,她不禁心軟。
「算了,到我家去吧!我煮稀飯給你吃。」李郁蟬說。
左宗方雙眼發亮,「太好了。」
第一次冷戰宣告結束。
至于李郁蟬煮的稀飯能不能吃,則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第九章
「到了,下車吧!」李郁蟬道。
左宗方驚訝地發現,小蟬的香閨不是他想像中龍蛇混雜的小套房,而是在花木扶疏的小巷道中,兩層樓的舊式公寓。
而第二個令他吃驚的是,小蟬手腳俐落地料理出一小兵清粥和四色小萊,動作煙熟得像普通的家庭主婦。
柔軟橙黃的蒸蛋,可口的燙著薯葉、雪白脆女敕的漬白蘿卜干和女敕姜,加上一碗紅蘿卜炖肉,色香味俱全地引誘他的口水為之泛濫。愈是平凡的萊色,反而更能襯出掌廚者的實力。
恰到好處的火候、調味,讓樸素的清粥小菜有了不一樣的滋味。
清淡爽口的粥湯溫暖了左宗方的胃,讓他打從心底微微的泛起一陣感動。
「好吃。」李郁蟬嬌哼,「那當然。」
「你……一個人住?」左宗方小心翼翼地問,生怕又觸怒了回心轉意的她。
「是呀!」她挾槍帶棍地說︰「不用怕有個岳父大人啦、丈母娘啦平空蹦出來‘抓猴’!」
左宗方陪笑,「還生我的氣?」
李郁蟬悶哼一聲,如果還生這木頭的氣的話,他哪進得了她的門?哪有福氣吃她煮的粥?
完了!她早有預感,自己這種吃軟不吃硬的個性早晚會害死自己;這下可好,一時心軟,又把這木頭「回收」了!本來還想再多「懲罰」他兩天的說……
哎!算啦!船到橋頭自然直,該來的推不掉,該走的留不住。
李郁蟬心口如一地小聲嘀咕。
「你說什麼?」听不真切的左宗方好奇地問。
「沒什麼。」她說,「要不要喝茶?曇花香片喲!那是我老爸親手栽的曇花,把它拿來泡茶保證無農藥殘留。」
「好。」左宗方頷首。
夜深人靜,月華如練合該是一個浪漫談心的夜,可執壺泡茶的李郁蟬卻在溫馨的沉默中投下了一顆炸彈。
「這棟房子,是一個男人給我的禮物。」她輕描淡寫地說。
左宗方不禁錯愕,他深吸了一口氣,「你……是在開玩笑吧?」
「不是。」李郁蟬搖頭。左宗方的心為之一沉。
「那是過去式了!」她接著說。
香氣氤氳的茶液突然間失去了吸引力,他沉默半晌,不禁開口問︰「為什麼要出口告訴我這些?」
是要他的「奉獻」嗎?不可能!還是……要他識相走人?有了前車之鑒的左宗方不再妄加猜測,他知道,依郁蟬阿沙力的個性,不會來那套欲擒故縱的把戲。
「時候到了吧!」李郁蟬聳聳肩。
她從來不曾把自己當作「良家婦女」,也活得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她像一只貪玩的野貓,因一時的好奇和這個吸引她注意力的男人上床,彼此有了一段美好歡愉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