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厚的唐安半晌才悟透話中玄機,一抹希望又在他心中升起。「謝謝母親。」
「這沒什麼……只要你照顧好她們母女,莎若自會感激你的!」
穿上母親的舊禮服改裝成的舞衣,在裙擺上綴上蕾絲、緞帶,鏡中的莎若是一位娉婷美麗的淑女,宛如凝露薔薇。
席夫人拿出珍藏的珍珠首飾為女兒戴上,珠鏈與修長頸項交相輝映,可是問題來了,莎若居然沒有耳洞可以戴珍珠耳環!
席夫人驚愕不已,臉色微變,她真是太疏忽了……
露西看出了女主人的異狀,急忙打圓場,「哎呀!可能是太久沒戴耳環,耳洞密合了,這該怎麼辦?」
莎若沒有料到自己會在宴會中玩得如此愉快,潘尼亞侯爵明顯表露出對她的青睞仰慕,似乎毫不輕視她過時、寒酸的禮服,殷勤地與她攀談。大為緊張的唐安更是寸步不離的守侯在她身旁,仿佛怕她憑空消失似的。
這樣被奉承,說不高興是騙人的!小小的虛榮心在莎若的嬌顏添上神秘色彩,碧眼更加璀璨。
身為主客,即使有心,潘尼亞侯爵也無法整晚陪伴在莎若身側,跳舞跳累的莎若在唐安的攙扶下,走到外頭的花園透氣。
夏夜的星空如綴滿碎鑽的深藍天鵝絨,薰暖柔風傳遞著夜來香的芬芳,蟲鳴聲有著一股催眠人的魔力。
黑發黑眸的唐安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她,觸動了莎若心中一抹遙遠的記憶……像琴音乍現忽斷,她想不起來!
奇異的情愫糾緊了莎若的心,在唐安喃喃贊美她的美麗時,她閉上了雙眼,準備迎接唐安溫柔的親吻。
期待中的美妙感受並沒有發生,她略帶失望地任由唐安輕啄櫻唇……
不同于她的冷靜,唐安心跳氣喘地結束這一吻,渴望而冒失地提出要求︰「莎若親愛的,讓我照顧你好嗎?我保證一輩子好好待你……」
警覺心令她迅速捉住重點,冷靜地問︰「唐安,你這是什麼意思?是向我求婚嗎?」
「不……不是!」唐安情急地解釋︰「你誤會了!我母親……我是說,我身不由己……噯!你知道的,我有我的責任與義務……只要你願意,我會……」
「住口!」莎若大發雷霆,碧眼中火花四射,「唐安子爵!你已經侮辱了一位與你地位平等的女士!」
「莎若,你听我說……」他驚惶乞求。
莎若的語氣冰冷,令他不寒而栗。「如果我是男子,一定會向你提出決斗的要求!讓你為輕率付出代價!」
「可是……我母親說,只要你愛我就不會計較名分!」他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孩。
室內燈火輝煌、樂音悠揚,沉默半晌的莎若驀然輕笑,「令堂說得沒錯!」只是我並不愛你!她在心底補充道。「這只是個誤會!」她無情地下逐客令,「你走吧!讓我靜一靜!」
唐安乖乖地退如室內,獨處的莎若閉上雙眼深呼吸,試圖趕走突然襲來的頭疼。
「明智的抉擇。他不過是一個離不開母親裙裾的小男孩!」潘尼亞侯爵渾厚的嗓音驀地響起。
莎若倏然睜眸︰「偷听行徑並不符合您高貴的身份!」
他輕笑著回答︰「純屬巧合。」
這位黑發美女的激昂神采令她傾倒。「無價明珠不該投于盲目之人。」
「哦!別又來了!」莎若惱怒地瞪視著潘尼亞侯爵,金發褐眼的他是位高大帥氣的美男子,充滿著陽剛氣息,唐安跟他一比,就像個白皙清秀的小男孩——可是兩人都是同樣自負的沙豬!「我覺得今晚已受夠了紳士們的青睞!」
「你誤會了!席小姐,我是真心將我的姓氏奉上,與你締結良緣!」
今晚……是什麼好日子嗎?驚異結舌的莎若怔然想道。一位子爵要求她做情婦,一位侯爵向她求婚?
「閣下習慣向初見面的女子求婚嗎?」莎若冷靜地問。
「第二次見面。」他愉悅地糾正她,「還有,這是我初次向一見鐘情的女子求婚。」
「您說什麼?」她語氣迷惑。
「那三箭真是精彩!嚇得那個商販魂飛魄散!」
莎若恍然大悟。他看見了她,才會……
「我馬上下定決心要追求這位氣魄如虹、貌美如花的奇女子!」他含笑補充。
憶起在宴會上听到的流言,她冒失出差︰「據說閣下對美少年的鐘情高于女人……」
潘尼亞侯爵為她的鹵莽呵呵大笑。
「流言也傳到這種鄉下地方來了嗎?」他坦率地解釋︰「沒錯!我是,連隨從小廝都專挑俊秀伶俐的美少年,可是那是出自挑剔的審美觀,老實說,我還是比較喜歡美女——事實上就是因為我太了,所以我無法忍受庸脂俗粉的自薦。世人皆以為男子爭逐聲色為‘’,殊不知在我眼中,那種來者不拒的丑態只能算是‘色’,連‘情’字都不配呢!」
莎若咀嚼著他話中的含義,有些明白了。可是她並不認為自己美麗,也覺得今晚已經受夠了沖擊……
她輕嘆口氣,向她行禮道別。
注意到花園中多出好幾對窺探的眼楮,潘尼亞侯爵坦然地護送她返家。他心里有數,不出一個小時,所以賓客都會知道他向席小姐求婚的消息;不出幾天,傳聞回遍及全國,他的皇後姊姊會喜極而泣,而莎若會答應嫁給他……
一連半個月,莎若快被潘尼亞侯爵的花束、禮物淹沒了,更別提川流不息、欲一睹打動侯爵心房的「黑發美女」真面目的大批賓客,席夫人的老屋幾乎擠得水泄不通。
當侯爵的佃農因負擔不起重稅而想莎若乞援代求寬限時,義憤填膺的莎若不假思索地指責潘尼亞侯爵。
多年未查帳的侯爵大為詫異,查證佃農所言屬實後,他揪出了私訂重稅、中飽私囊的不肖總管,沒收了稅款,並把同謀的三人開除,追回的款項則如數退給無端遭受剝削的佃農。漫天陰霾一散,陽光再現,歡天喜地的佃農們莫不稱謝。席莎若小姐的閨名遠播,卻也為她招來了危機……
當莎若摘了滿滿一籃的野莓準備回家做果醬時,不該出現的人擋住了她的去路——赫然是那四個早被潘尼亞侯爵逐出領地的敗類。
總管目露凶光地瞪著她,「沒有人教導你謹言慎行、沉默是金的道理嗎?席小姐。」
莎若力持鎮定,「你們不是已經被逐出領地了嗎?」
「是呀!」其中一個啐了一口痰,「全拜你所賜!」
憶起侯爵下令鞭笞他們的慘狀,四個人的眼中幾欲噴出火來。
「等到咱們玩夠了……就把她賣到班迦羅的娼館去!」又一個家伙挺身而出,邪惡地說︰「想想看‘準’侯爵夫人接客不暇的情況,不知侯爵大人會怎麼想?」
為首的總管猙獰大笑著朝她走來,莎若寒毛直豎,額頭冒出冷汗,這些婬言穢語令她惡心、恐懼,還有……憤怒!
一種連她自己也為之驚訝的亢奮情緒沖擊著四肢百骸!最近一個月來日日夜夜折磨她的頭痛又來了!
她的頭……好痛!
無暇細想,總管已經像鷹捉雀般擒住了她的左肩……
「不!」莎若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碧眼中滿是嚇人的殺氣。
她狎然伸手,中指及食指戳進了總管的雙眼,他發出淒厲的哀號,放開了莎若,雙手捂著眼踉蹌退後。
「我的眼楮……我的眼楮……」血流滿面的總管痛得在地上打滾,而腰間的佩劍早已落在莎若手中。
怒瞠雙目的莎若宛如猙獰惡鬼。
「別……別怕!她……只是個女人……」著慌的三人互相打氣,「殺了她!替總管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