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翡彤麗皇後求情,仁慈的羅倫想必非常為難吧!蕾庭默然不答。
「明知有詐還……」麥斯微有怨言,轉念一想又釋懷地道︰「也對!明知其詐,將計就計……羅倫一定有他的道理!」
艾靈頓在班國密使的厚賄和好言相勸下,果真決定厚顏求降;情辭哀懇的求和書札雙管齊下,羅倫考慮化干戈為玉帛。
大雪紛飛的季節不僅不利于交戰,也阻礙了後方運送補給的便利,在吉陵國士兵忍饑受凍的時候,亞德蘭士兵卻衣食不缺,著全都歸功于伊登伯爵的調度得宜。
雪,成了休兵養息的契機,也帶來了短暫的和平。
在外遠游的蕾庭終于倦游知返,回到暌違已久的國家。
車馬顯赫,一行俊秀青年簇擁著伊登伯爵府的繼承人回國,華飾美服令圍觀的民眾驚嘆側目,連伊登伯爵都忍不住辨勸蕾庭收斂言行,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流言……但任性隨意的蕾庭哪里怕他人誹謗?
她回來了!
端坐在寶座的帝後兩人,有著截然不同的心情。
年歲愈長就愈懂得掩飾情緒的亞德蘭王,一臉平靜的接受蕾庭的拜謁,而翡彤麗皇後的表情……蕾庭心中訝異于她的改變。才三年不見,甜美溫柔的皇後神色抑郁、落落寡歡,清瘦憔悴的模樣,全然不似往昔的優雅迷人。
殊不知,翡彤麗的心正限于自己所築的迷宮中,尋找不到解月兌的出口,悲愁自苦,難以超拔……
為什麼?緩緩絞紐著冰冷的縴縴玉指,翡彤麗不由得心中泛起寒意,妒火應該是熾熱狂野,足以燒毀一切的烈焰吧?可是她的妒恨之心卻像是千年冰河般的森冷冰錮——身著男裝、屈膝俯首叩拜的蕾庭英姿煥發,長發像金色瀑布般垂落在背部,她甚至比三年前更加璀璨耀眼!為什麼歲月如此厚待她?為什麼在我受苦的時候,她卻如風般自由灑月兌?翡彤麗慌亂地想道,望著蕾庭的眼眸隱隱含怨。
對照自己的蒼白憔悴,是不是更顯得她的出塵俊逸?自怨自艾的情緒幾乎令翡彤麗五內俱傷。
羅倫站在明亮的窗前,逆光使他的輪廓模糊,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
「歡迎回來,蕾!」他伸出雙手,低沉渾厚的嗓音令她綻出笑意,毫不猶豫的撲向他懷里。
「你一點都沒變!」依然是她印象中的羅倫,不是至尊、君王,只是一個相交多年的知己。
預期中的吻並沒有落在她的唇上,只是輕點她的額頭、眉梢,最後在她的雙頰作終止。「而對你……我不能這麼說。」羅倫黑眸深遠地凝視著她,雙手圈住了蕾庭的腰肢,親密卻不狎昵,「你變了許多,更美、更媚……」
以手指纏繞住一縷金色發絲把玩,顯然听說了傳聞的亞德蘭王輕聲詢問︰「你有情人了?」
「你有猜測的自由,」蕾庭狡猾一笑,「但是,我沒有告知你的義務!」
「小魔頭!」他喃喃低語,雙臂擁緊她在懷里。
即使如此,他也不忍責備她。蕾庭明確感受到他的寬懷包容,縱容自己傾听著他的心跳,令她安心的熟悉氣息……
政治、軍情、國事……都可以稍後再稟,這一刻,他仍然只是個擁抱著初戀的清澀男孩。
叩門聲響令亞德蘭王戀戀不舍地放手,應聲入內的赫然是一年多前她送給羅倫的「寵物」。
詹姆警戒銳利的盯著她,蕾庭不禁揚眉質疑︰「怎麼啦?這麼快就忘了你前任主人的長相?」
他以一種不輸蕾庭的傲慢,冷淡地回答︰「我的主人只有陛下一人!」
「傲慢的小表!」她轉向羅倫道,「看來你馴服了這個不知感恩的小子!」
接過詹姆恭謹奉上的花茶,亞德蘭王點頭致意,微笑地告訴蕾庭,「詹姆早已對我宣誓效忠。」
銀灰色的雙瞳不悅地瞪視著蕾庭,詹姆難以釋懷蕾庭的倨傲無禮,她是什麼東西?居然跟陛下「你呀我呀」地不分尊卑。
蕾庭注意到了,忍不住想逗他,「看你的表情……我懷疑自己會不會喝完茶後,就中毒倒地不起!」
礙于君王在上,詹姆裝作沒有听見,退出門外。
和羅倫私語甚久的蕾庭在走出門外時,不忘調侃他一句︰「茶里是沒毒,可是味道實在不怎麼樣!」她建議詹姆下次改用別種茶葉。
「我只听陛下一人差遣。」他傲然回嘴。「你想命令我,除非你有本事當上皇後。」
倏然止步的蕾庭微眯雙眼,射出令人心驚的鋒芒,「你知道 蘭人怎麼養一種會說話的鳥兒嗎?當反舌鳥學了不吉利、不該說的話,就把它的舌頭剪掉一點,聰明的鳥兒往往不敢再犯,只有笨鳥才教不乖——變成啞巴後,只能靠一身華麗的羽毛搔首弄姿罷了!」
詹姆臉色泛白,對自己的口無遮攔深感懊悔。這一年多來,陛下偶爾不經意地談起蕾庭,總是掩藏不住深沉猛烈的情感,而她卻一副滿不在乎的態度……所以他忍不住為陛下打抱不平。
輕笑出聲的蕾庭邁步離開,讓他送了口氣。
暌違三年的宮廷,人事變化極大,新人輩出,與她同窗伴嘻的若康、凱爾都位及人臣,一個執掌軍令重權,一個司職禮教大任;而蕾庭的兩位姐夫也因克敵有功,榮升軍職,爵加一等。
慶功宴上,衣飾鮮麗的蕾庭一身靛藍綾羅繡銀禮服,寶珠瓖鈕,鴿蛋大的紅寶石領夾鮮紅泛濫,耀人雙目!也引起一干輕浮子弟的覬覦邪念。
才回來兩天,蕾庭就和這些依靠父蔭如官的年輕貴族起了沖突。一方面是羨妒蕾庭的炫耀奢富,一方面也是看不慣蕾庭出入行止皆有眾多青年隨侍,身份低微的平面百姓的衣飾寶石,竟穿戴得如同貴族子弟——心懷怨憤的這些人先是言語相激,繼而動手欺凌蕾庭的部屬。
雅各等人忍氣吞聲,不願張揚,直到蕾庭親眼看見這群紈褲子弟推擠她的車馬侍從,呼囂爭道時,不禁怒從心頭起,毫不考慮的催鞭打人,哪管對方只什麼子爵、男爵。
「才兩、三年光景,宮廷中怎麼低不就突然多了一班跳梁小丑?」她冷笑嘲弄著哀哀呼痛的眾人。
接下來的一場混戰,看得膽小怕事的人目瞪口呆。藝高膽大的蕾庭大笑著閃過一記拳頭,興致勃勃地月兌掉織金錦緞外套,扔給克林,「幫我拿著。不準你們出手。」
平民毆打貴族,刑法最重的是流放邊境,深知個中厲害的蕾庭因而下了這道命令。
「這幾個草包,只夠讓你活動活動筋骨。」高坐在馬車頂的克林嬉笑著回嘴。
這出鬧劇無人可以調解,最後驚動了萊恩及伊登伯爵趕來喝止,「蕾庭!你……」
「全部住手!這里是什麼地方?由得你們放肆!」
「才回來就引起這麼大的騷動,你也該適可而止!」伊登伯爵在事後,足足數落了蕾庭半個小時之久。
毫發無傷的蕾庭在當天晚上接到許多「關切」的問候——「听說你今天一人力戰群‘雄’?」
「是狗熊吧。」她滿不在乎地道。
「嗨!蕾,我們听說過你的英勇事跡了。」惟恐天下不亂的若康,對她豎起大拇指。
「打得好!什麼時候也教我幾招吧!」凱爾笑道。
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氣態度,在不自覺中為蕾庭招惹了不必要的敵人。
她啜飲著葡萄酒,慵懶地靠在陽台的帷幕前,黑色高領衫在頸間別著紫水晶胸針,深紫色的天鵝絨薄外套及合身長褲,在一片奼紫嫣紅間更顯的突出醒目;金色長發以黑絲帶束在頸後,銀燭交輝,映在紫水晶上更襯得她的碧眼如海水般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