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了!沒事了!」駿逸安撫她。
一陣忙亂後,馨白被安置在客房安歇,這是她第一次在羅園過夜。
「落水事件」只是宴會中的一小段插曲。
林志弘為寶賢說情,「駿逸,她不是故意的,別太責備她。」
明杰吊兒郎當地打趣道︰「嗯!西裝革履變成落湯雞了。這種服裝似乎不太適合游泳。」
駿逸放松緊繃的心情,一笑置之。
溺水的情景再一次重演。不!這不是夢……原來,她封水又懼又愛的情緒是來自遙遠的記憶。
想起來了!同樣溫柔的眼眸,同樣堅實可靠的臂膀將她從荷瓣浮萍中救起。
是什麼時候的事?馨白昏昏沉沉地思索。
一個珠冠華袍的女子冉冉地出深遂的記憶中走來,衣袂飄然,款款地走到馨白面前。
熟悉的五官是她每日在鏡中所見的,只是多了一份悲喜憫悵,不復單純稚氣。
「呀!」馨白驚呼︰「你是誰?」
「我就是你呀!」女子郁郁含笑,成熟清靈的豐韻是幾年後的馨白模樣。「你的過去。終于可以停止漫無止境的等待……」
時間轉換為空間,一幕幕像走馬燈般投影在馨白眼前,上演著離合悲歡、興衰際遇……
第五章
日落大地,渲染出艷麗的火焰燃燒天際。
馬匹的嘶鳴及士兵的吆喝聲,驚醒了錦幛臥車中的驪國少姬(作者按︰「公主」是漢朝才出現的稱謂,漢朝以前的王室女子以姬、君為美稱。)十四歲的花琉是驪國君的幼女,在亂世之中身不由己地成為一項求和的犧牲祭品,隨著姊姊晏離踏上未知的命運之旅。
「你醒了?肚子餓嗎?」晏離溫柔地詢問妹妹,藉著尚未消褪的余暉看清楚了花琉委頓疲憊的神情。
她不該來的,晏離不禁心疼。
為了消弭兵禍,芳齡十七的晏離向雙親自請獻身求和,晉獻公接受了驪君的金帛玉璽,也應允了納晏離為妾。將妻女獻予征服者,是這個受詛咒的亂世中屢見不鮮的游戲規則,婬人妻女不過是霸主另一項可供夸耀的事跡,晏離早已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卻沒料到會拖累不解世事的花琉。
那個好大喜功、該下地獄的東關五!
身為晉獻公的寵臣,有許多謠言穢語繞著東關五打轉,一想到他婬褻的眼光直盯住自己身上的情況,晏離不禁打個冷顫。
就因為東關五的垂涎之意,使得他狐假虎威,「諸侯一娶九女,姊妹同嫁更是千古美事,驪國如果真有投降誠意,就該把少姬一同送往敝國才是,怎麼可以吝惜于一個幼女呎?」
就為了他的食欲,迫使父君再賠上花琉的一生。晏離苦澀地想。
晉國的軍隊在東關五的「領導」之下,一路掠奪百姓的財物,來到晉、驪交界的曠野,眼看著明天就要進入晉國的勢力範圍,軍心松懈的晉軍已經迫不及待地在被迫隨行的侍女,以及沿途強擄的平民女子身上「找樂子」。
***
花琉搖頭回答︰「我不餓……」
不遠處的一聲尖叫打斷了花琉的話,她驚惶瞠目,嘴唇無聲地顫抖︰這三天來,她听過太多類似的淒厲哀鳴,也隱約明白她們所遭受的厄運。
「姊……」她蟋縮在晏離的懷中瑟瑟發抖,不敢看也不敢問。
堅強冷靜的晏離以發涼的手指輕輕撫過花琉的頭發,心髒因恐懼而收縮。
這些禽獸!仗恃著武力強盛侵略我的國家,使得驪族百姓家破人亡、骨肉分離……身為弱女子其是百無一用!晏離痛苦地開上雙眼,緊緊擁住了花琉,「不要想!姊姊會保護你,絕不讓你受傷害。」
不要去想!她安慰花琉也安慰自己,一種可怕的預感浮上心頭。
雖然貴為王女,她們最終的命運也是淪為男人的玩物也許是某個髦髦老者的侍妾,也許是某個粗魯武夫的滕婢掌握她們一生命運的,正是令人可恨的晉獻公!
她茫然自問︰難道我們就該這樣任人宰割,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姬君。」一聲輕咦打斷晏離的思緒,繡著龍鳳圖紋的錦簾由外掀開。
她的侍女十六歲的瑛略表情木然,臉頰上的淤青及凌亂的服飾顯示了她啟遭受的待遇︰在一個軍官的陪同下,她壓抑著憎怒嫌惡地說︰「東關五將軍召喚你過去和他一起用膳。」
「花琉呢?」晏離的第一個反應是妹妹的安危。
「……將軍,」瑛路極為勉強地迸出尊稱,「他要我服侍少姬用膳及就寢。」
一股悲憫與氣憤閃過瑛略眼中,主僕兩人都明白東關五的豹狼野心。
「知道了,好好照顧花琉。」晏離淡然地吩咐。
「姊……不要!」花琉打著哆嗦。
「放心!我沒事的。」在瑛珞的撬扶下,晏離下了馬車,昂首走在一群色迷迷的晉國士兵中。
走向她未知的命運。
東關五是不是真如傳聞,只是一個不懂帶兵的草包,晏離並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他是個滿懂得聲色之娛、美食享受的之徒。
虎帳中擺放著華麗的桌櫃臥榻,刺繡精美的綾羅鋪陳在柔軟獸皮上,熱騰騰的鮮膾、羹湯、肉撰用金盤盛上,肥美膏腴引人垂涎三尺,也不曉得在道種荒郊野外,是怎麼搜羅來這麼多的新鮮肉蔬。
既來之則安之,她冷冷一笑。
晏離拜謝東關五的賞宴,分了賓主之位坐下,孤男寡女在謙讓客套中打開了聒匣子,沸杯把盞,言笑自若。
東關五的言詞愈來愈狎匿露骨,晏離強抑厭惡感和他周旋,並不忘為東關五戴高帽子。
「……賤妾早就听過將軍大人的威名了,比威名更盛的是……另一種名聲。」晏離抿著嘴笑,幾杯美酒染紅了她的雙頰,秋波橫流中人欲醉。
「哪一種?」東關五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一美男子的傳聞果然不假。」晏離羞答答地低語,惹來東關五得意的笑聲。
他情不自禁地摟住晏離求歡。
「現在不行。」晏離靈巧地掙月兌他的懷抱,閃到角落。
「為什麼?」東關五微惱地追問。
「將軍不要生氣,」晏離巧笑倩兮,「女子擇夫的條件不外乎年貌相當、財勢匹配,像將軍這種人才,有誰不願意呢?賤妾如蒙垂青,自然以身相許……只不過,時機未到,勸您再忍耐兩天。」
「兩天?」東關五揚眉,「這倒有趣!我要听听看這「兩天」的說法。」
「將軍是為誰出征?」晏離冷靜地反問。
「當然是為吾主……」東關五猛然停頓。
好厲害的角色!他心頭不由一凜。
「那就是了。」晏離泰然自若,「此次進宮,舍妹與我必蒙晉公召見,若有辛侍寢,必得要白璧無瑕的身子才能邀寵,個中利害關系,不待賤妾明言,將軍應該清楚才是。」
東關五有如當頭被淋下一盆冰水,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頗為吃力地詢問︰「你是說……你還是完璧?」
晏離嬌羞地點頭;他有股被愚弄的感覺,這樣一個撩人妖姬居然在挑逗了他大半夜後才掃興地喊停!
他不禁冷笑,「怎麼?驪戎男子全都死絕了嗎?熟透了的密瓜竟然無人采?」
「將軍別動氣。」晏離鶯啼巧囁,「我保持童貞是有原因的。曾有旅者卜卦,說我命中該招貿婿,所以雙親遲遲未將我許嫁,也諄諄囑咐過賤妾要潔身自愛。如今看來,姻緣有一半應在將軍身上。」
「一半?」東關五惱怒稍解,皮笑肉不笑地問︰「那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