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專注地唱著兒歌,居然沒注意到背後有人,羅駿逸實在忍俊不住而發出笑「嗯……我想我看到了一只會唱歌的黃鶘鳥。」
馨白濃密的睫毛眨了眨,一顆顆小水珠滑落散去,雨滴細細密密地附在她的頭發上,像煞晶瑩剔透的珠飾,映襯著馨白細致的臉龐、羅駿逸搜索枯腸,竟只有借「清平調」中的「一枝紅艷露凝香」來形容了。
他伸手拂拭馨白發上的水珠,笑著竄改古詩句,「一蕊馨白露凝香好詩!」
他有些得意,馨白淡雅素淨,一改清平調的濃艷奢華。
「羅大哥取笑我?」馨白微嗦。「拾人牙慧?」
「怎麼會呢?天下文章一大抄,更何況抬詩仙牙慧的不知凡幾。」羅駿逸不以為忤。他喜歡逗弄這個羞澀可愛的小女孩,偶爾調侃、辯論或斗嘴,都讓他覺得興味盎然,馨白人如其名,聰慧清秀,常常有令他耳目一新的驚人之語,像曠朗清風,一掃他的繁冗公事上的挫折抑郁。
他挽起馨白的手,不禁呵責道︰「看你!手這麼冷,再淋下去就傷風了!」一邊說逸拉她往回走向賓士轎車。
待生進車內,羅駿逸開了暖氣,從駕駛座旁拿出一個小禮盒,「祝你生日快樂!」
「啊?」馨白又驚又喜,「姊姊送的?我的生日還有好幾天才到呢!」
「不是,這是我送你的。十六歲生日快樂,從今以後就是小大人了,再也不能叫你小丫頭了。」羅駿逸笑容灑月兌,「你姊姊的禮物……這幾天應該會到,我會派人送過來給你。很抱歉?小丫頭,不能留在台灣陪你過生日。」
他剛接到羅觀岳的指示,要他到印尼去考察當地的衛星工廠。
「啊?你要出國考察?」馨白有些失望。
「打開看著。」羅駿逸連忙轉移話題,鼓勵她拆禮物。
馨白被禮盒中的可愛恐龍金飾吸引住,「哇,好可愛!」
有打傘的、戴帽子的、彈吉他的、吹喇叭的,個個滑稽逗趣,是新潮十足的創意金飾。
「店員告訴我這款首飾很受年輕女孩歡迎,看來我是買對了。」
「謝謝羅大哥!很貴吧?」馨白又具歡喜又是擔憂。
「一點心意而已金飾的價格並不高。」他微笑地著著馨白興高采烈地玩弄鏈子上的心恐龍。還是稚氣末月兌的小女孩,他想。
「羅大哥。」馨白飽含期待地詢問︰「姊姊她……會回來台灣嗎?我好想她噢。」
「這……」羅駿逸為之一怔,他怎麼告訴單純的馨白,她的姊姊正為了爭取正室名分而以月復中胎兒的性命要脅,鬧得羅叔一家上下不安呢?
對這封個性截然不同的姊妹,羅駿逸有種微妙的情感,郁紫年齡比他還小四歲,卻是羅叔的側室,這幾年來,羅駿逸目睹地出清純少女蛻變為美艷貴婦,三千寵愛集一身,不僅擊垮了張莎萍,也攏給了永旭集團的幾位老臣子,野心勃勃地干預公事,現在還想取元配地位而代之,心機之深今人又驚又懼。
「她……最近很忙。」羅駿逸推托道。
看著馨白的小臉蛋逐漸黯淡,羅駿逸除了不舍外還有一絲疑惑,同胞姊妹卻是這樣天差地遠的兩種性情。一個是深沉濃艷的黑玫瑰,一個是含苞清素的白蓮花。
「我送你回家吧!回去後趕快洗個熱水澡、吹干頭發,才不會著涼,嗯?」他以兄長的慈藹對馨白說。
***
香港醫生證明郁紫已經懷有兩個月的身孕,「紫薇山莊」羅觀岳為郁紫所購買的別墅,也陷入一團混亂。
羅觀岳怎樣地想不到,一向對他百依百順、柔情似水的郁紫居然不顧一切地想打掉胎兒。
打掉我的骨肉?羅觀岳發出怒吼,若不是醫生的通報,郁紫真的會親手扼殺掉一條小生命!
「你到底想怎樣?你還有什麼不滿意、不知足的?為我生一個孩子有那麼困難嗎?
還是你膚淺、幼稚,怕生了小孩後身材走樣?郁紫,你太不了解我了!如果當初莎萍的肚子爭氣,能為我生下一男半女,今天她仍然會被我留在身邊,讓你稱呼一聲二姊,你懂不懂?」羅觀岳暴怒地吼道。
郁紫面無表情,毫不畏怯地出口中迸出話︰「她是她,我是我!」
羅觀岳焦躁地踱步,義大利皮鞋在長毛地毯上留下一道淺淺痕跡,「郁紫!到底是為什麼,你居然不肯知會我一聲?」他停頓了一下,以激將法激她,「還是你外面有了男人,不敢告訴我?」
郁紫冷笑,完全無動于衷。「隨你!反正你有的是好兒子、好佷子,也看我肚子裹孽障不在眼襄。」
「是誰得罪你了?」羅觀岳不禁質疑,「是明輝?明杰?還是明輝不知好歹的老婆?你雖比他們年輕,輩分上可是庶母,若有誰敢看輕你,就是跟我過不去!」
朝夕相處了三年,善體人意的郁紫早已是羅觀岳生活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如鴛鴦交頸、如影隨形,只有用「寵擅專房」一詞可以形容。
他實在想不透,一向溫柔和順的郁紫怎麼會突然變成一個頑固的潑婦?
郁紫別過頭去,「反正我就是不想生!」
憶起三年前為了張莎萍而起出齡的情況,羅觀岳改采懷柔政策,「郁紫,為我生個女兒吧!你知道的,我一直想要有個女兒撒嬌……一個像你一樣的女兒。就算你要龍肝鳳膽,我也會想法子弄來給你。」
「金錢萬能?」郁紫的語調輕柔,眼中卻冒出火花,「羅,別再說了!」
「我知道你是真心愛著我的……」羅觀岳軟言相求,這個貌美聰慧、性烈如火的奇女子完全擄獲了他的心。
他不是無情草木,在郁紫的熾熱情焰中,百煉鋼也成繞指柔。
「對!所以我活該!」郁紫雙手環住身體,氣息不穩,「活該被人指指點點說是「情婦」,「細姨」,「小老婆」,「淘金女」,「羅某人的妾」……」
「郁紫!」羅觀岳直冒冷汗,遇到她執拗時刻,什麼邏輯、理論、攻心為上的兵法都失了效。
她逕自說道︰「可是,我絕對不會容許我的孩子被冠上「私生子」,「小老婆的女兒」這種侮辱字眼!」
「你……」羅觀岳漲紅了臉,語氣艱澀地說︰「你要我跟素娟離婚,把你扶正室嗎?」
郁紫黯然微笑,「我沒有那種福氣,也沒有這種道理。」
「郁紫,郁紫!你到底要我怎麼做?」羅觀岳追問。
郁紫閉目不語,神情淡漠得今羅觀岳心驚。
男、女主人的斗氣使得山莊上下籠罩著一股低氣壓,僕佣們清潔打掃時也躡手躡腳地屏聲斂氣。
在羅觀岳的命令下,郁紫出人行臥都有專人跟隨左右,以防地做出損害胎兒的舉動,一飲一食也在廚房的監視下,確保安全無虞才能過關。
兩個月下來,山莊上下人仰馬翻,眾人已經有長期抗戰,直到女主人安然生產的心理準備。
郁紫懷孕五個月時,產前檢查證實了是一位小千金,事情有了峰回路轉的發展。
當晚,佣人們只知道男、女主人在書房中隅隅私語良久,久違了的愉悅氣氛又重回紫薇山莊。
男主人做了什麼承諾,女主人又為了什麼而讓步,下人們不得而知,也不敢詢問。
一切都恢復了正常。整理書房的下人發現了男主人即席揮毫的墨跡,筆力道勁,抄錄的是一首古詩。
集靈台日光斜照集靈台紅樹花迎曉容開昨夜上皇新受籮太真含笑入廉來郁紫珍惜慎重地將這首詩請人裱背,掛在臥室之中。也不知道這首詩的魔力何在,郁紫的臉龐又漾出笑意,今下人模不著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