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夜已深,寢殿內的燈燭猶亮。
駱雪斜倚在床榻上,垂眸望著身旁甜美的睡顏。
趙晚余睡得很沉,身子被絲被包裹著,雖然眉心微蹙,略有倦色,但兩頰染著淡淡的紅暈,讓她絕美的臉龐更添嬌艷。
他凝視著她已經很久很久了。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在他的床上如此安穩地熟睡過,他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看著一個女人的睡容那麼久。
女人對于他的作用,只是為了發泄,當他在皇宮中經歷一場殘忍骯髒、不擇手段的政治爭斗後,回府之後更加需要侍妾的體溫暖他身體里冰冷的血液。
侍妾奢求他的眷戀寵愛,竭盡所能地陪他放縱,他可以大方滿足寵妾的所有需求,但是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夠真正得到他。
真是一個奇怪的女人,她是怎麼睡得著的?
說不上來對趙晚余是什麼樣的感覺,此起他的侍妾,不論容貌還是性情,她都確實是最特別的,但是,他身邊美女如雲,而且他歷練男女之事也有十年以上了,就算她再美、再吸引人,他也不該全然失控。
但是,他確實是失控了。
所以他才會盯著趙晚余發呆這麼久,因為他沒料到會有失控的可能性。
「君侯睡了嗎?」
寢殿外傳來德泰低低的喊聲。
「還沒。」他苦惱地嘆了口氣。
寢殿門悄然開啟,德泰腳步輕巧地走到床榻前。
「君侯,要把趙姑娘送回去嗎?」
他的視線淡然地朝趙晚余望去一眼。
駱雪凝視著趙晚余熟睡的面容,沒有回答。
「下雨了。」
德泰補充一句。
「算了,把她留下吧。」駱雪淡淡地說。
「是,老奴去叫小璃打盆熱水來給趙姑娘淨身。」
德泰轉身欲走,被駱雪出聲喊住。
「不必了。」
「君侯……」
德泰呆了呆,一向神色漠然的臉上出現了錯愕的神情。
德泰是從駱雪出生開始就一直照料他長大的老奴,駱雪的人生、性格還有生活方式和態度都沒有經人更明白、更了解,甚至于駱雪和侍妾之間的魚水之歡,不論是習慣還是細節,也都沒有人比他更熟悉、更清楚,所以當駱雪打破了往常的慣例時,才會讓他感到如此訝異。
「君侯,不必的意思指的是……君侯沒有踫她嗎?」德泰忍不住問。
駱雪搖搖頭,瞇眼深思。
「君侯的意思是踫了,但……」德泰的表情已經從錯愕轉為吃驚。
駱雪懊惱地點點頭。
德泰的神情從吃驚轉成了喜悅。
「君侯總算想要有子嗣了!」他難掩激動的情緒。
「誰說我想要孩子。」駱雪無奈地瞟他一眼。「我根本不要孩子。」
「那為什麼……」
德泰微愕,不解地觀察著他的臉色。
為什麼?駱雪已經找這個答案找很久了,除了「失控」兩個字,他目前找不到其他的解釋。
德泰默然地看著他擔憂的眼神,他眼底的黯然痛苦只有他最明白。
駱雪六歲那一年,親生母妃因與衛士私通而被先帝賜白綾自盡,他親眼目睹母妃懸在梁上自盡的模樣,而母妃與衛士私通所懷上的成形男胎血淋淋地從她腿間滑出,落在母親腳邊陪著她一起慘死。
自此之後,他一夕間變成了一個沉默寡言的孩子,也因為母妃與人私通的緣故,先帝從此不再見他,甚至一度懷疑他不是他的親生兒子,而他的皇兄弟們也開排斥他、欺負他、孤立他。
幼年見到母親的死狀和血淋淋的成形男胎從此成了他心中最黑暗的秘密和陰影,在他成年之後,與侍妾交歡時便不願讓種子落在任何一個侍妾的花床里,甚至要求侍妾用藥避孕,因為他根本不想要孩子。
「萬一趙晚余受孕了怎麼辦?」駱雪煩惱地捏著眉心。
「君侯的子嗣,自然是要生下來的。」德泰帶著鼓勵的語氣說道。
「不行!我不要孩子!」駱雪斬釘截鐵地拒絕。
「君侯,您不能一直不娶妻也不生子啊……」
「別說了,記得明日去弄避胎的藥來給趙晚余服下。」駱雪冷聲命令。
德泰面容平靜地低下頭,老眼中有著暗涌的淚花。
趙晚余被說話的聲音吵醒,她睜開眼,茫然地看了看駱雪又看了看德泰,不知道他們在談些什麼?神色竟如此凝重?
駱雪見她醒了,冷漠地吩咐德泰。「把她送走。」
「君侯,此時正在下雨,夜里風又寒,萬一趙姑娘因此著了涼可不太好。」德泰低聲說道。
駱雪知道德泰想盡辦法要把趙晚余留在他身邊,他並不是不知道德泰的心思,只是……調眸望向趙晚余,見她睜圓雙眸瞅著自己,不知不覺竟出了神。
「夜深了,君侯早點安歇,老奴告退。」德泰低著頭退出了寢殿。